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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画札记

学画札记

时间: 2011-12-06 09:50:37 | 来源: 亚博备用网址

学画是我童年的梦想,一直缠绕在我内心深处,挥之不去。

父亲在报社工作,他使用的白报纸装订的小采访本成为我最早的画薄,记忆中,一位江南沈姓的木匠在五医院母亲的宿舍为家里制家具,闲暇之余常常教我画些物事。上学后,我最喜欢去父亲工作的报社美术组看画画,那时报纸的插画、各种宣传栏、以及游行队伍中最耀眼的宣传画都是一笔一画出来的,看着画从无到有的生成,心理很是激动。

文革结束了,社会上忽然兴起了各种学习班,我幸运的报名参加了书法班和绘画班,书法班在银川一中,巧的是书法老师王文均在我考上中学时还成为我的班主任,胡公石老先生当时刚刚平反,我写好字时常拿去请他点评。美术班在银川文化馆,美术老师宋鸣素描、水彩、油画、书法样样都教。每次回银川探亲,我都会去看看童年的启蒙老师。

到北京上大学,我没有选择美术专业,看着童年的画友去读美术系,心里难以掩饰的流露出羡慕和失落,我写信给银川的书法书法老师们,希望能在北京继续拜师学习,当时拿着胡公石、柴建方老师的信去拜访柯文辉老师,我提出了想学习山水画的愿望。柯先生教诲我说学画必须先读书,他带我去拜访冯其庸老师,请冯老师为我开列书目,还带着我去江南拜师学画。

柯文辉先生是出名的上海神童,文革平反后做了刘海粟的秘书,每次假期赶上他去南方,他就会带我去见上海、苏州、杭州的老先生们。他数次带我去拜访朱季海、陆俨少、沈子丞、唐云、蒋风白、钱君匋、万赖鸣、陆抑非、吴藕汀、谭建丞、任微音等学者和画家,后来我也和他们成为忘年交。但在我心灵深处,都没有真正产生拜师学画的渴望,在柯先生几次敦促我拜谁学画后,我选择了画油画的任微音先生,我觉得任先生的画不像其他老先生的“国画”那样有明确套路,至少每张都是新鲜的图式。但油画毕竟不是我最喜爱的画画方式,于是画画渐渐成了存在心中的期寄而已。

大学毕业,成为所谓的“北漂”,机缘巧合让我能跟随崔玉润、李振江师傅学习装裱和古代书画修复。让我对宋、元、明、清的古纸和古绢和古墨都有了认识,特别对纸的后期加工和制作有了亲身的体会。

96年我去新西兰学习新媒体设计,回国后成为中国较早进入互联网新媒体领域的设计师,对孩提时学画梦想的记忆仿佛渐渐淡忘了。2003年去上海闲玩,在朋友家随手翻到数页刘丹水墨画展的小册子,翻到他画的《血田》,我突然感觉到发自内心的震动,画画的渴望猛然醒来,一个念头就是苦寻十年,我终于找到真正想要跟从学艺的老师了,后来看到刘丹的《水墨山水长卷》后,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不久,我在北京的一次拍卖会场相识了刘丹,几番诚心的交流,刘丹终于答应收我为徒。

2005年,刘丹老师从纽约移居北京,刚回国的他暂住珀丽酒店,就为我画了一幅集元四家的丈二手卷作为学习的范本,他告诉我纸上绘画,一定要从元四家入手,这样上可以直追董巨,下可以体会董其昌、四王集大成的要旨。从那以后,我有幸和刘丹老师在同一个工作室画画,在他的指导下,临习元四家的作品,董其昌题跋的《小中见大册》,传巨然《万壑松风图》等等,每次临摹课,刘丹老师都指导我将原作放大数十倍来临习,这样在画面的结构空间里需自己补充很多内容进去。渐渐,我从不知如何处理到能够自己驾御,这其中真有无穷的快感。刘丹老师前不久在《生活》杂志的访谈中总结:“临摹的真义是:对古代经典作品的用笔,用墨,用纸,用绢和操作程序做深入的细读,并把这细读的结果通过笔墨实践的跟踪,如同“扫描”一样,下载到你的肌肉和神经中并使之成为一种记忆。这样,你不仅在主观上同时也在一定程度的客观上,进入了古代前贤的创作状态。当你进入这种特殊的状态时,你可以自由地和你的临摹对象在灵魂的层面上彼此置换,这也是董其昌喜在创作中与古人对话的真谛。”对于如何染、如何皴这些技法,刘丹老师都手把手的教我,此外,我们一起讨论如何造纸,如何制笔并请安徽和江西师傅反复实验。方闻教授一次来我们的工作室看到这一幕后,鼓励我说:“现在很少有人能体会到张彦远所谓‘师资传授’的妙处了,你是我多年来见到的最幸运的学生。”

一次,刘丹老师突然问我,你想过自己为什么要画画吗?我只是回答喜欢,但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这样的理由太过简单,想了很久,我真的也想找个完美的答案说服我自己,后来我打开刘丹老师送我的《水墨山水长卷》反复看,再看古人的画册,我决定回到学校读几年书,认真的找找答案。06年,我进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师从包林老师攻读博士学位,我的研究实际上就是围绕刘丹《水墨山水长卷》而层层向历史的纵向推进,我的阅读和学习范围甚至涉及到天文学史和宇宙学领域,我将近5年的研究心得汇成《仰观垂象——山水画的观念与结构研究》,由中华书局出版,总体而言,这本书至少为我日后研究山水画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宇宙观脉络,同时,也为我进一步体会刘丹老师的绘画观念提供了合理的解释方法。

有人经常问我如何解释山水画的当代性,我都笑笑不答,在我看来当代性,无非是说你用什么样的角度看宇宙,看眼前这个世界,而不是眼下的一点流行和新闻事件。一件好的艺术作品必然是没有时间、空间限制的亘古作品。这是刘丹老师当下的实践,也是我追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