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滋溪与张元合作的作品《突围》属于国家重大历史题材中“敌后抗日持久战”范畴。作为资深历史画创作者,孙滋溪曾创作出许多优秀的“红色经典”作品,他在1995年创作的《突围》取材于胶东抗战史上著名事件“马石山惨案”。为纪念“马石山惨案”死难的英魂所创作的《突围》(素描稿之一)曾被特邀参与“勿忘国耻——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全国美展”,并于2006年参与“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据孙滋溪介绍,这幅作品创作的历史背景是1942年抗日战争的最艰苦阶段,日本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调集重兵对我胶东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铁壁合围”和“拉网扫荡”,将我抗日军民数千人包围在乳山县境内的马石山,日军在山下点起篝火,形成密集的火网烧山,战士们在夜色中突破重重包围掩护群众突围往返于马石山主峰,战斗到次日凌晨,最后弹尽粮绝全部壮烈牺牲。在这次反扫荡斗争中,被日军屠杀的军民共计500余人。
“《突围》就是以这件史实为背景,选取描绘我军战士奋不顾身保护群众突围的场面,表现一个伟大民族和人民不可战胜的民族精神和英雄气概,展现人面对死亡胁迫时的生命状态。”孙滋溪说。
而在作品的具体实施中,张元主持的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材料艺术工作室,首次将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课题纳入教学,在实施中张元进行了不同以往于油画创作前期准备的全新教学设置,推出“创作方案”研究专题,将此课引入历史题材创作教学之中。
张元表示,“创作方案”研究对于大型艺术创作、大型综合展览是非常必要的,它区别于以往一张草图、一张照片就可以进行大幅作品创作的情况。它强调“创作方案”的生成性、开放性,在确定主题内容之后运用“方案”进行多种可能性的创作构想和语言实验,确定作品在不同展示空间的详细展示方式,并对作品经费预算、作品实施进度都应有详细计划,尤其强调“方案”具有独立的艺术性,是可以独立展示的作品。它包括文本、构思草图、素描草图、色彩草图、若干资料、不同空间展示效果图、作品局部实验(变体画)、创作成本预算及可行性报告等多方面的立体构想记录。由于材料艺术创作实施的特殊性,以及与空间、装置、观众的互动联系,使得“创作方案”对于材料艺术学科尤为重要。
创作访谈:
《美术周刊》:您如何看待中国的历史画传统?
孙滋溪:提到中国历史画,大家马上想到的是《狼牙山五壮士》、《地道战》、《开国大典》这些广为流传的经典作品,它们无论从主题内容确立、精神内涵表达,还是情节场面形式、人物形象的艺术把握,都遵循着一个原则——即革命现实主义写实绘画原则。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的文化形态受苏联革命现实主义直接影响,中国革命现实主义自延安文艺座谈会始就已经确立了在艺术界的主导地位。中国革命现实主义油画在以工、农、兵为主要描绘对象的内容基础上,形成了一套相对固定的历史画创作模式,内容上突出典型形象、典型情节、典型环境,艺术形式上以客观再现性写实油画技巧为标准。在这一创作模式的主导下,50多年来诞生了一批批为大众所熟知的历史画。
这些历史画表现历史的同时也缔造着历史画的历史,美术史的形成促使着观众形成固定的审美欣赏习惯和审美标准,加之美术院校几十年来不变的单一写实绘画训练体系,也为这种现实主义审美提供了一批又一批后续力量。久而久之,包括很大一部分专业人士对西方绘画严重误读,简单地把现实主义油画奉为唯一途径,把丰富的西方绘画艺术语言体系统称为油画,或把写实主义画法当成西方传统绘画的全部,从而导致艺术创作的单一和艺术教育的滞后。
《美术周刊》:您认为当前的艺术创作氛围如何,材料艺术在《突围》中会如何运用?
张元:当代艺术已随着社会发展走入后现代的多元时代,单一的艺术创作模式显然已不能满足文化建设的高端与普遍需要,多元文化并存符合艺术创作的多样性规律。此时,探索当代历史画创作在传统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创作语言的可能性,尊重艺术规律,从艺术本体出发,从语言研究入手,将认识论与方法论有机整合,重构语言秩序。《突围》旨在在规定主题的限定下,最大限度地开发综合创作能力,以求探究实验材料艺术语言介入历史题材创作的承载空间,拓展出历史画创作新的语言界域。
《美术周刊》:无论一个人的绘画感受、创作冲动从哪里来,绘画艺术说到底还是个人的创作过程。构成绘画语言的要素无论怎样丰富、复杂,其根本要素总是离不开三点:造型、色彩、材料。在您看来,材料艺术的运用在历史画创作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张元:对于表现历史主题、历史思考的作品而言,材料艺术语言有着得天独厚的表现条件。一段残破的朽木,一块风化的石碑,一片锈迹斑斑的铁皮……这些材料物质本身就具有不可抗拒的视觉力度和审美魅力。这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从材料物质自身特征置入画面的,这是材料艺术作品的艺术特色。材料艺术作品中的物质材料通常具有人类普遍的物质属性和记忆属性。历史题材是对“过去时”的表现,因此物质材料的记忆属性对于强化这种过去时的时间感,以及唤起某种人类对于历史的普遍记忆是十分可贵的表达方式。有经验、有能力的艺术家通常会擅于利用材料在作品中所设留的精神暗道,调动观众的常识与通感,从而达到某种精神上的共鸣。材料艺术是活性的、多元的、弥漫的,更是裂变的、拆解的、碎片的,同一种材料100个人用就会有100种形式和表达。材料与材料的不断碰撞将以倍数关系引伸出许多“异域”,从而生成出更大的空间。当代艺术是多元多解的,通常体现为作品表达与形式传达所形成的多种解读关系。如果说所指与能指的错位为材料语言的介入铺展提供空间,不如说材料语言的自觉自律性和艺术材料的多重文化价值解读,为所指与能指的错位提供了多种可能。这些“材料”的艺术文化特性都决定着它对于历史主题有着非同寻常的承载力。
《美术周刊》:您眼中的中国近代史是什么概念,在艺术创作中如何重现这段历史?
孙滋溪:中国在近代历史上都是灾难深重的,山河破碎,千里废墟,同样的政权跌宕,运动波涟,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丰富的历史资源应该成就划时代的艺术大师和艺术力作,但仅就历史题材创作而言,我们的作品在精神表达的丰富性和形式语言的多元性上都尚有许多需要努力的地方。 当代艺术已随着社会发展走入多元时代,人类对历史的解读和对自我的解读也日趋多元,传统现实主义写实绘画所擅长历史作品表达已成为多元格局中的一局,时代的发展要求出现与之相适应的艺术理念和形式,历史画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