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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晓云谈当下书法

亚博备用网址 | 时间: 2009-02-11 09:38:04 | 文章来源: 东方早报

核心提示:孙晓云是个极其认真的女人。作为国内少有的著名女性书法家,她对当下这个时代里的书法生存,有着属于自己的清醒认知。她习惯于在下笔的同时进行思考——即便放下笔来,走路、吃饭、坐车……思考从不停止。

孙晓云像:李媛 绘

孙晓云是个极其认真的女人。作为国内少有的著名女性书法家,她对当下这个时代里的书法生存,有着属于自己的清醒认知。她习惯于在下笔的同时进行思考——即便放下笔来,走路、吃饭、坐车……思考从不停止。

当下这个时代的书法,有什么值得也必须特别拿出来强调?

孙晓云:我觉得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代,是前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时代。第一是科技高度发达。书法在古代首先是实用的,是人们生活不可缺少的工具,而现在,别说毛笔,就连钢笔、圆珠笔这些硬笔都要淘汰了。将来可能会是一个无笔时代,所有文字都被键盘和按钮所替代。在这个时代里面,我们来谈毛笔书写的问题,其实是特别奢侈的一件事。

第二是中西文化的碰撞。没有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像现在这样:历史不再单单是纵向的,还是横向的。眼下时空之间的转换太迅速、太容易了。过去是我们这一代继承上一代,上一代又继承上上一代。文化也是这样,传承起来特别缓慢,手授口诀,一点一点下来。过去想了解一个事情也特别困难,去县城赶考还要走好几天的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同时看到世界各地发生的任何事情,这些事情又跟我们自己的生存处境有着必然联系。我们不再仅仅关心和相信前人或周围人说过的东西,世界各地的变化都会给我们提供不同的信息,以从不同文化的角度认识书法。

第三,过去所有的文人、所有的读书人,首先要过书法关,而且所有的精力都要投入进去,字如其人,非历代志士高人不能为也。书法是至高无上的。但我们现在有多少读书人、文人去干这个呢?只剩下很少的一些人。所以我们跟古人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时空完全不一样。你非要用现代的意大利服装和古人服装做对比,没有可比性。书法以前是非志士高人不能为也,所有的科举考试首先是要会书法。现在呢?完全不是这个标准。现代考试要求年轻人会计算机、会外语、会开车,没有要求会书法。但如果是上小学、考初中、考大学乃至考公务员,要求过书法这一关的话,你看大家会不会去写字?但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以书写为尚了,科技发展太快,书写速度太慢。从衡量标准上看,古今根本不同,如果我们还在非常传统古老的条件下谈论书法的继承和创新,我就觉得完全不是在那个点上。时代已经起了根本性变化。

对于书法这种非常古老的艺术来说,它面临的东西是从来没有过的、全新的。

孙晓云:对。书法是所有文化形式中最古老的,是一切的起源和基础。但说它是艺术,则不完全。中国的文化全都是从书法衍生开去的。现在书法失去了实用性,有人就把书法当成一门纯艺术来看。但是在整个中国的文化历史里,“书法是艺术”的这个时期是非常短暂的,只有当下、现代。之前,书法不是艺术,它是一个工具、一个手段,是人生存的必需。今人用艺术的概念去评价古人的书法,其实很不公平。

对今人自己也不公平。

孙晓云:对。我想再次强调一个观点:书法首先是文字。书法作为书写的实用已渐消失,作为文字却是永存的。书法绝不能作为一门纯艺术存在。我们小时候,抄大字报、黑板报、写标语,都用毛笔。那时候书法还没有完全脱离实用。书法真正脱离实用,我看不过是近二十年时间。现在的年轻人一出生,是完全不用毛笔的,顶多用个钢笔、铅笔。

说到实用啊艺术啊,书法和京剧好像老是被摆在一起说事。

孙晓云:没有任何可比性。京剧真正成为一门艺术,一门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艺术,撑死了就几百年。但书法有多少年?甲骨文就五千年了。对中国书法的起源、发展不了解的人,才会把书法和京剧摆在一起说。

对于书法和京剧,社会上一般说法是,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

孙晓云:书法的历史比京剧古老多了。它是中华文化之母,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文字出来的。有文字,才有文学、思想、哲学、剧本、诗词、台词、歌词……过去的书写和认字是粘在一起的,同步进行的。现在被我们人为割裂开来了:把书写作为纯艺术,把认字作为纯认知。其实你在书写的同时会认字,认字的同时会书写,这才是书法的全部。

书法又是非常缓慢的一个形式,要写好必须付出多少年的功夫,古人都是“池水尽墨,退笔成冢”啊。这是王羲之说的。连这样的大家都这么说,何况一般人。但现在这个时代没条件了,时空转换太快,生活节奏太快,工作不需要我们“日书万字”,一个信息的获得和交流仅仅需要几秒钟。我们要客观地看这个问题,要分清客观条件的不同。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不考虑这些去奢谈书法的艺术问题,这个话题就显得特别无味儿。

前段小学教育有“国学热”。还有私塾出现。这对书法传承有没有用?

孙晓云:当然有用。但还不是根本。这里必须强调书法的特性。我写了五十年书法,对此深有体会。书法要写好,必须从小写。书法是随着人的手部肌肉成长而成长的。成人后,手部肌肉已经不适合写字了,再练起来就会很困难。跟练钢琴一样。我女儿从小练了几年钢琴,现在即便她手再生疏,拿到谱子也能弹。但如果成年以后再学,就特别困难。我成年以后也学过钢琴,很多曲子都能弹下来。但是没用,两个月不弹就忘了。残酷啊,连肌肉都有记忆。练书法跟学钢琴是一模一样的。

要承认,人的器官是有记忆的。你从小喜欢吃这个菜,一辈子都喜欢。家乡在哪里,口腔肌肉随你的方言而形成,跟你一辈子。“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就是这个道理。这不是心理上的、靠毅力维持的东西,而是生理性的,长在你身上的。这就是文化的残酷性,不可逆性。

其实对于书法的传承来说,当下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让幼儿写字和认字同步。这是一个从根本抓起的方法。中国几千年来都是写字和认字同步,只是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断开了。短暂的这几十年,断开了。这样下去,书法肯定会消失。童年时候不练,长大以后再想练,已经不适合了。现在小学语文老师的字写得怎么样?

除写字认字同步外,中国的各种书法展览对书法有促进作用吗?

孙晓云:这是促进的一个方面。各种展览是成年人把书法作为一个纯艺术爱好的活动。但展览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根本还在从小就必须做。现在研习书法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爱好书法,业余时间喜欢写字,参加展览、办活动,属于基础性普及性的书法;再就是不仅仅把书法作为艺术,而是作为一种文化来研究深化。我觉得都需要,书法永远需要各个阶层的热爱。对小孩来说,最根本的还在认字、写字同步。文字不是业余爱好,不应该是选修课,而应该是必修课。

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出现了一批可称大师级的书法家。近几十年来,有谁能称大师?

孙晓云:大师的界定是什么?各个时代的大师界定都不一样,上世纪前半叶那些大师,第一个特征是:博学。严格来讲,大师首先是学者,文史哲无所不通,书法只是所有学问的一个分支。那时候的学问不像现在分得这么细,综合性是大师的一个特点。第二,和同代人相比,有超常的记忆力和超前的理解力。大师们可以完成几代人才能做到的、我们借助于电脑才能做的事。而且成就一个大师需要几十年的积累,但现在的几十年里,时空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啊。所以不是说今人没有决心、没有智慧成为大师,而是这个时代没条件了。我们要做的是这个时代的事,后人说起来也都是我们在这个时代都做了些什么。你在这个时代再去做上世纪那些大师们做的事情,第一是做不到,第二是没有时代可比性。唐代书法家哪个不会做诗?人人都会的前提下再出李白、杜甫。今天的诗人怎么去跟唐人比?我从来、也根本不会去想大师的问题,我只考虑现在能做什么。这才是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

您始终强调要去做适合当下这个时代的事情。

孙晓云:多做当下时代需要你做的事情,不要满足于参加活动。作为专业书法家(其实过去没有专业书法这种说法的),要有对文化的敬重感和延续的责任感。我觉得书法必须提高到中国人素质的高度上看,而不仅是作为纯艺术看。我甚至觉得作为学校老师来讲,作为有孩子的家长来讲,这种责任感也很重要。人的一生很快就会过去,没了就没了。文化不能移植也不能遗传。科学又没有发达到一个芯片一装,你就会写字了。科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科学和文化总是不同步。

您这种认真劲儿怎么来的?哪来的这么多书法问题及相应的思考?

孙晓云:跟个性有关吧。黑格尔说:“我比别人的长处是,在一个问题面前,我比别人停留的时间要长。”我不能有一个让自己想不通的问题,这其实是一种严格、残酷。而且是别人看不出来的残酷。很苦。但首先,你要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还有,我接触书法也确实太早。在很多人还不不会拿笔的时候,我就已经很严肃地在那儿想问题了。从小就想,想了很多年。当你对书写熟练到毛笔像长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必然会有很多体会。体会多了以后还要珍视感受,去琢磨去研究去在乎,就会有问题。我在写《书法有法》的时候说过,我所有的问题都来自于困惑。提前想问题的快乐在于,一旦别人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我已经想通了。这个时候有发现的快乐。

现在的女性书法家不多,像您这样不断思考的更少。

孙晓云:古来女书家就少。我自己的体会是:写字本身很男性化,要求很高。写字对汉字的把握其实是很抽象的,要求你在很短的时间里很果断地、同时不能中断地应变,非常男性化。要把字写好,女人一定要有些男性气质。武则天的字很好,但究竟那是不是她自己写的,不知道。赵孟頫的夫人管道升,确实写得非常好。但是这个好呢,跟男人比还是有点差距,所以我自己也并不轻松。在写字方面我对自己是不满意的,下辈子我决不会干这个。虽然女人的事情我都会,烧菜啊缝纫啊家务啊,都能得心应手,但这跟写字还是不一样。有人做过试验,一批男的和一批女的分别参观故宫,出来问他们各自的感觉。男的都是说这个殿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个殿是哪一年建的,女的就说屋檐是什么形状的,地砖是什么颜色的。二者全然不同。

我也是这样。我会记住非常多的细节。细节帮了我的忙,细节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惑。比如说,毛笔的那个捺,要捺出一个角出来。我学习的时候就很困惑,为什么要捺出一个角来?不方便,也很难练。古人为什么要费这个事?类似于这个问题的还有很多。古人说的句号,我都要改成问号,自己想通了以后,再画上自己的句号。

这次扬之水的新书《终朝采蓝》就是您题的书名。

孙晓云:去年她跟LH一起来的,我特别感动,特较真的两个人。为了跟我探讨一个问题,两人居然专程从外地来。扬之水出了书给我寄过来。我回信息说书收到了,从内容到装帧,非常精致优雅,捧在手里看时都得小心呵护,就像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想不到她竟然说,哎呀太遗憾了,我特别不喜欢女人味!(笑)。扬之水的字写得极小极干净,人也很优雅。上次来时穿一件米色羊毛衫,外边披一条驼色花披肩,镇定自若,慢悠悠的。我跟她一比,就觉得自己粗粗拉拉的。我写了很多个“终朝采蓝”让她挑,她说你写的就是我想象的。我非常荣幸!她书名的表情一定不能多,一定是很安静很文雅的。不适合草书,也不适合苍茫,更不适合伸手伸脚,一定要很端庄,表情要很含蓄。

现在写字跟以前有不一样吗?

孙晓云: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胆小,也越来越不单纯,越来越无望。胆小其实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不单纯就是不完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比如我做了一个非常好的戒指,做出来了,大家要看。你就要想,这戒指放在一个什么盒子里比较合适?这个盒子要多大?盒子又要放在一个什么样子的房间里?房间朝南还是朝北?光线怎么样?安全怎么样?防潮怎么样?我现在很怕这样不断地去想问题。好比买一双袜子,又要配什么鞋子,什么裤子,什么大衣,什么发型……穿成这样,要坐在哪里呢?咖啡馆?又是什么样子的咖啡馆?一系列的……老是要做这种后期的工作。无望是指我越知道怎样是好就越难好了,标准越来越高,也就越达不到,越无望。

啊,太完美主义了……

孙晓云:是啊。而且很多人看到戒指以后,问的问题已经跟戒指没有关系了。我很不愿意这样。但没办法,我已经被一双袜子所烦。而且啊,做了戒指以后,别人就认定你就是做戒指的了。你就要做很多一模一样的。这样就受很多限制。再要寻找那种单纯发现的快乐,我觉得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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