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画家,我们的使命就是用大自然所有变幻的元素和外观传达出它那份亘古长存的悸动。——塞尚
保罗·塞尚早已被公认为艺术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可在生前,他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承认。他没有学生;孤独工作的成果得不到家人的欣赏;在朋友中也深受误解和轻视;媒体讥讽他为“无知的拙劣画家”;去世前一年,还有批评家认为他的画是“喝醉了的掏粪工的绘画”。
塞尚一生为抑郁所苦。在其朋友左拉看来,他近乎是一个病态的、失败的艺术家。当然,他在生前也不乏知己。毕沙罗说:“当我欲审视自己的作品时,就把它放在塞尚作品的旁边”;莫奈称塞尚为“当代大师之一”;凡·高也说:“不自觉地,塞尚的画就回到我的记忆中……”但他的名声骤升还是在他去世之后——他被追认为现代艺术之父,他的艺术和思考启发了现代艺术中那些最杰出的人物。马蒂斯说:“如果塞尚是对的,我就是对的”;毕加索说:“塞尚就好像是我们画家们的父亲”;勃拉克也说:“我们都是从塞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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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弗莱的《塞尚及其画风的发展》完成于1927年,是其大半辈子研究塞尚的结晶之作。此书甫出,便在国际艺术批评界引起轰动,一举奠定了弗莱在现代艺术理论与批评界的大师地位。
认真阅读《塞尚》,就会发现,弗莱不仅仅是以艺术批评家的口吻,而主要是以一个画家的身份来发言的,在塞尚的身上,弗莱投入自己的影子,并寄寓了全部情感。
美国学者维切尔精辟地指出:“透过弗莱的文本,人们看到了一个英雄般的、几乎存在主义式的形象,尽管弗莱专注于对早年塞尚的大量心理刻画。他用来描写或分析其作品及其形式、色彩和构图的措辞,常常同样可以用来形容塞尚的态度。对塞尚独特心理状态和情感的描写,呈现了他对画家的强烈同情,并暗示了他甚至已经发现他们之间的类同处境。”
弗莱的这一塞尚专论,凝聚了他一生的心血,是其学术的顶峰。译者沈语冰写道:“他作为一个科学家的剑桥学习生涯,作为一个画家的技法训练,作为一个鉴定家的敏锐眼光,作为一个美术史家的知识积累,作为一个艺术批评家的洞察力,最后,作为塞尚艺术的狂热爱好者和学习者,一切的一切,都风云际会,水到渠成。《塞尚及其画风的发展》乃是弗莱一生事业的最高峰,是他留给世人的一份总结,一份遗嘱。虽说《塞尚》只是一本小册子,它却为塞尚研究建立起了一座难以逾越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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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随着《20世纪艺术批评》等作品的发表,沈语冰在国内美术界声名鹊起。目前,他主编的四套艺术类译著丛书,都将陆续与读者见面。弗莱的《塞尚》和格林伯格的《艺术与文化》是推出的头两本译著,今年还会有因斯多夫的《弗朗索瓦·特吕弗》等面世。
弗莱的《塞尚》写得极为凝练,译成后只有6万字,但读者现在看到的这部书有20万字。除了沈语冰做的大量注释外,书后还附有他的三篇论文:《塞尚的工作方式——罗杰·弗莱及其形式主义批评》《弗莱之后的塞尚研究管窥》及《罗杰·弗莱的批评理论》。因为面对现代艺术史上最伟大的批评家写作的这本《塞尚》,沈语冰觉得必须要以最大的严谨把这部著作翻译过来,同时补充各种资料,弥补汉语中对塞尚研究和弗莱研究的双重匮乏。
沈语冰是在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和弗莱及其《塞尚》相遇的。当时,他每天在图书馆读书十几个小时,并做了几十大本的摘录。他也正是从剑桥大学图书馆找到了弗莱写塞尚的那本小册子,“薄薄的,只有八十来页,是1927年的老版本。阅读这本书成为我在剑桥最愉快的回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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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语冰相信艺术现代性的真正核心是走向自主。然而,在20世纪的中国美术史上,有没有他心目中真正的“自主艺术”呢?有,那便是黄宾虹。
沈语冰说:“我认为他是20世纪极少数清醒地意识到艺术自主这个原则并终身实践之的伟大艺术家之一。就在二三十年代徐悲鸿等人大力倡导‘改造国画’‘美术革命’之时,黄宾虹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和演讲,坚决主张‘画不为人’,‘画乃为己’,并提出行家画与戾家画之辨,重申志道游艺的士夫画传统,明确反对‘枉己徇人’绘画观,反对艺术的功利化和商业化”。而西方艺术史上最能体现“艺术自主原则”的则莫过于塞尚。
塞尚和黄宾虹都是画痴,对艺术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们生前都不曾声名显赫,不曾政治投机,从自己的艺术创作中获得的商业利益也极为可怜。但他们都是极为严肃的艺术家,都是学识、知性和才情兼备于一生的艺术大师,都是从传统中开拓一片天地的伟大先驱。他们都遍览从前的艺术,而又最终从大自然中找到绘画的真谛。
塞尚在与约阿基姆·加斯凯的对话中说:“我恨不能放把火把罗浮宫给烧了!一个人必须沿着自然的道路走向罗浮宫,再沿着罗浮宫的道路返回自然。”
塞尚还想要画出大自然那份亘古长存的悸动——“在一幅画里绝不允许有任何松散的关联或缺口存在,否则画中的情绪、光线、真相就会流失、就会逃逸……我又在向所有支离的碎片靠近……我们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消散、隐匿,大自然始终一如既往,可它的外观却一直变幻不停。作为画家,我们的使命就是用大自然所有变幻的元素和外观传达出它那份亘古长存的悸动”。
《塞尚及其画风的发展》 [英]罗杰·弗莱著 沈语冰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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