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大师”的魔棒
近年来,市场对中国当代艺术品的估计越来越高,有的甚至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严培明的《瞎子叔叔》估价高达500~700万元,张晓刚的《血缘系列:兄弟姐妹》(估价1000~1500万港元)、刘炜的《革命家庭系列》估价1200~1800万元,曾梵志的《安迪·沃霍尔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估价2000~3000万港元)。
“一张三年前才卖10万元不到的画,现在要买2000万,这要比中石油、山西煤老板甚至美国军火商的利润还要高几千倍。”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者与见证人朱其说。很多“798制造”的作品在这样狂热的气氛下,也拍出了令人咋舌的天价。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十年的朱其对于艺术品市场的猫腻算得上门清。“很多时候,这就是一个局。”朱其说,包括798在内的中国艺术市场的“虚火”,实际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艺术泡沫。
首先,一些被称为“泡沫大师”的艺术品投机商会找到艺术圈有一定知名度并且市场价格在10万左右的画家,跟他签一个三年协议,他每年给投机商40张画,三年就是120张,每张以30万到50万左右收购。一年后就开始在拍卖会上炒作,每张30万收购的画,拍卖价标到100多万,两年后再标到500万甚至1000万一张。标那么高的价格没有人买怎么办?“泡沫大师”们会安排“自己人”和一群真买家坐在一起,假装举牌竞拍,制造一种“很多人抢着买”的现场气氛,这就是艺术拍卖会的“天价做局”。
在第一年,在拍卖会上以高价卖掉十分之一的作品,就将成本全部收回。剩下的画在拍卖会上慢慢用天价游戏“钓鱼”,卖出一张就是暴利。在第一轮拍卖游戏收回成本之后,“大师”就跟拍卖公司谈好一个协议,每次送拍把每张以三五十万买来的画价格标到1000万,如果没有买家接手,就由混在竞拍人群中的自己人举牌“假拍”,假装这张画有人买下了。这种“假拍”是不可能按照10%付佣金,“大师”事先会跟拍卖公司秘密谈好一个固定佣金,比如“大师”假拍的价格不管多高,都只付20万佣金。
为什么卖不掉作品也要玩这样的“假拍”游戏?一是因为这样做有广告效应。即使拍卖不掉,“大师”就当是付10万元广告费,将所谓的“藏品”在拍卖会上露脸做广告。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钓鱼”:拍卖会上将天价作品卖掉,其实就是一个“钓鱼”的过程。在中国这两年的拍卖会上出现非常多刚开始爱好艺术但不懂艺术,同时容易冲动的新贵阶层,他们就是“泡沫大师”要钓的“大鱼”。这个所谓新收藏家“大鱼”也许是新上市公司年轻的亿万富翁,也许是一个山西煤老板的后代,也许是一个餐饮连锁企业成功的单身富豪,也许是一个富豪家族的新掌门人,拍卖会上一激动就把天价作品买走了。
“天价做局”除了将“天价油画”卖给刚入场的新收藏家,一般还卖给刚入场的艺术品投机商。前者是真想收藏当代艺术,后者是把艺术品拍卖会当作股票市场来投机一把。股市、地产炒作领域的不景气,使得许多金融、地产资金这些年涌入艺术品市场,很多炒家使用的手法还都是股市、地产的游戏手法。但如果拍卖会上这两年没有一条“大鱼”上钩,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所以一个拍卖天价出笼后,许多投机商的御用媒体就会开始夸大和误导性地宣传“中国当代艺术的拍卖又创新高”之类的报道。在这些媒体宣传下,拍卖掉天价油画后形成了所谓的油画在中国重新复兴的国际“成功”。
在艺术圈,“天价做局”早已不是秘密,但没有人愿意出来捅破它,最直接的原因是买了“天价油画”的人即使知道被“宰”了一刀,他也不想破这个局,因为他还想借这个局将手中的“烫手山芋”扔给下一个买家。新“被害人”再制造下一个新新“被害人”,来替自己垫背。这像股票市场一样,股票狂跌的受害者总是最后一轮接盘的人。
拍卖行的假面繁荣使当代艺术处于过度生产、过度观看、过度呈现的局面,“所有的展览和作品都要做到很大,大到巨大无比,而它的创造性和观念深度可能并没有很大,为了做而做,有种奇观式态度。”798画廊长征空间创始人卢杰回顾说。
正是在这种扭曲心态的催化下,北京的艺术品市场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风景:各地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的美术馆,3000多艺术家在集中营似的工作室里闭门创作,期望有一天能成功;而整个行业则呈现一种夜夜笙歌的奢华场面,韩国最大牌画廊之一的现代画廊北京分支DoArt2008开幕以来,每次展览都会用悍马车迎接往来酒会的客人,那里还集中了全北京画廊界最靓丽的销售小姐风景线,酒会上觥筹交错的都是西装革履、嘴叼雪茄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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