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16日,邹建平、柴宁、胡紫桂一行三人经吴冠中先生同意,在其长子吴可雨的陪同下,于当日下午3时抵达吴先生方庄寓所。双方就出版《吴冠中全集》(以下简称《全集》)的有关事宜交换了意见,并达成了共识,为《全集》的顺利出版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以下是根据录音资料整理的谈话内容。
邹建平:吴先生您好!今天我们上午跟可雨初步谈了《全集》出版方面的构想,谈得很融洽,并基本达成了共识,初步认定的主编人选双方都比较满意。我认为这是我们共同做好《全集》的一个良好开端。
吴冠中:你很早就在湖南美术出版社工作了吧?
邹建平:对。我到湖南美术出版社工作已经二十年了,原来当过《画家》杂志的主编。编辑工作之余,一直没有间断水墨画创作。
吴冠中:我去过湖南。当年,湖南宾馆请我去画韶山,很大幅的,那时候去过长沙。
邹建平:您去长沙时我们都知道,那时我们还小,邓平祥还接待过您。
吴冠中:对,是他陪同我。画作完成之后,省委要付我稿酬,我没要,要求他们给我安排一辆车,在湖南境内跑半个月写生。就这样,派了邓平祥、陈汗青两个人陪我去写生,张家界就是那时候去的。
邹建平:我先向您介绍一下我们湖南美术出版社的情况:目前,在专业美术出版社领域,我们社的综合经济实力是比较强的。首先,我们有经济实力投入这项工作,我社计划全额投资;其次,对于这个选题,从湖南省委宣传部到湖南出版集团都非常重视,把这项工作作为我省的重点文化工程来抓,工作目标是冲击国家图书奖;另外,我社现任社长汪华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管理人才,很有远见。我们计划2006年8月份到10月份全部发完稿。12月份要做出第一批样书,这个进度是非常快的。当年我们编辑《齐白石全集》前前后后共花了三、四年时间。您的全集是我社2005年在湖南出版集团唯一的重点文化出版工程,与我们湖南出版集团其他各社重点工程相比,我们社的投资规模最大。
吴冠中:是啊!开始柴宁提到出全集时,我都觉得太困难了,工程太大了。
柴 宁:的确有一些困难。但是湖南美术出版社对这个选题非常有诚意,他们也经过了反复的研究与论证。而且他们在做《齐白石全集》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并获得了国家图书奖。
邹建平:《齐白石全集》在业界和读者的反响都相当不错。从目前来看,出版个人全集的还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一是我社十卷本的《齐白石全集》,另一个是江西美术四卷本的《八大山人全集》,还有一个是广西美术的《傅抱石全集》。
吴冠中:广西美术两三年前也曾经提到要做我的全集,但我觉得这个不太容易了。
邹建平:我社从社领导到编辑力量都是比较强的。现、当代是我们社的发展方向之一,比如您提到的要他们做主编的那几个人,都是我们的老作者,如水天中、贾方舟、刘骁纯、郎绍君、邵大箴、易英等。昨天我们商议主编人选时,还是觉得水天中最合适。
吴冠中:对,他最合适。他对中西两方面都有研究。像薜永年、郎绍君他们是搞传统的,对西方了解得少一些。
邹建平:我想,还是要请您给水天中打个电话,我已与他约好,我们明天下午再去他家一趟。这个工作量是很大的,主要是靠我们这几个人把工作做好,可雨也不能回避,即使在新加坡,可能也有大量的工作需要他来完成。
吴冠中:那他(水天中)打个名誉主编?
邹建平:不,他要写一个总序,一篇综述性的文章。对您的艺术风格语言的一篇论述文章,必须由他来写。并要他提供各个分卷的编写体例,尽管我们已经有了我们自己对全集的编辑方案。
吴冠中:需要他做一个宏观的把握。
邹建平:他现在以为我们需要他做的事还要更多一些,更复杂一些,其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复杂。在和您沟通并确定主编人选以后,我们才能和他进一步协商。
吴冠中:水天中我觉得够水平,最合适。贾方舟也可以考虑,他们俩在东、西方面的研究比较客观。
邹建平:您老人家认定的这些人都是我们乐于合作的人。
吴冠中:你们要给他安排多少工作量,这个问题要你们和他谈,看他能不能接受。
邹建平:还是有一些工作量的。
吴冠中:那我对他怎么讲?
邹建平:您只需要说请他做主编、学术主编就行了,具体的事情,湖南美术出版社会来找他谈,你可能要承担一些工作。将这个信息传递给水天中就行了。
吴冠中:他和我的关系很好,你们请他的话,他只要有时间,我觉得他应该是会答应的。
柴 宁:我们可以做得多一些,只要他从总体上把握,然后提供书里最重要的文章,这恐怕是最主要的。
吴冠中:我给他打电话的意思就说湖南美术出版社要请他当主编?他要问我有多少工作量,那我就说不出来了。
吴可雨:我想水先生这里面考虑的是工作量身体是否能承受。再一个就是报酬方面,如果做了工作而没有报酬,他可能不太愿意。我建议把工作量和报酬对他说清楚,就说你(吴冠中)推荐了水天中,希望他来做(主编),具体工作他们(湖南美术出版社)会和水先生谈。
吴冠中:以前人民美术和人民文学都出版过我的书,在我的画旁配了一些文字,是很受欢迎,广东出版的《速写意境》也是。后来《生命的风景》也是采用这种办法,里面配了一些文字,但不一定每张都有,没有就去找一些泰戈尔、莎士比亚的诗来补充,这是个很好的意图,但是有一部分配得不对。比如我画过几种高粱,每种高粱写的文章都不一样,秋天的高粱、春天的高粱,文字一看都是高粱。结果在春天的高粱上配了秋天高粱的文字。这样的错误也不少,这是他们几个人搞的一个承包工程,现在书销得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邹建平:还有一个就是版权问题,包括您现在已经卖出去的作品,这些作品的版权都是归您所有的。如果出版全集,还要请您给我们出版社一个出版授权,这是一个具体的事情。
吴冠中:这些具体的问题你们与可雨商量好了,我也不太懂,年纪大了脑子也记不住(东西)了。
吴可雨:反正只要我们做到的就行,就是要您签一下字,必须要有您的一个授权。
吴冠中: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我的《苍天问我好》,说版权是我的,我也不管,怎么搞都可以。后来台湾、香港要来买这个版权,说版权是我的,要我来签字,我说你们太麻烦了,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可雨在这里还好一些,在我这个年龄,我确实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以前别的出版社和我签合同时,我都没看过,拿起笔就签了,后来连合同放在哪里我都忘记了。
柴 宁:这次我们希望通过做全集把以前您没有发表过的重要作品找出来,比如您早年给人民大会堂、北京站、北京其他大饭店的作品。
吴冠中:还有一些在国外展出的,如在日本展出的,后来全卖掉了。日本只给了我一个展目,不肯给我反转片。
邹建平:这些作品具体在谁手上,您都知道吗?
吴冠中:不晓得,全卖掉了,不在国内,香港有一半,日本有一半,国内基本上没有。部分作品也许现在会回到国内的拍卖行。
柴 宁:我们需要登一些广告,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这样散失在外面的也可以再找回来一些。
邹建平:我们也估计到了征集工作的难度比较大,这些困难我们也都想到了。
吴冠中:我自己手头上有的还好办,但流失出去的作品大都没有反转片,但我可以提供一些线索,比如说在哪些地方办过展览。
柴 宁:是不是可以通过日本的收藏机构来征集,港台的应该相对容易一些。
吴冠中:港台的作品还不少,还有新加坡,台湾也很多。
柴 宁:我们可以先通过拍卖行的渠道,将这些信息发布出去,只要有您作品的人,肯定都是想把作品收到全集里面去的。他们知道这个信息以后,应该也会主动和我们联系。按照八卷本的容量来估算,大约可收入1200-1600件作品。
吴冠中:我的作品很少啊!
柴 宁:您创作总数可能也不会超过5000张吧?
吴冠中:不,没有那么多。
柴 宁:3000?
吴冠中:我没算过,送人也是极少的。
邹建平:主要从两个方面来收集资料,一是国外的,二是国内的。国外的收集工作还要请可雨尽量多做一些,因为可雨在新加坡,收集国外的作品比我们要方便得多。还有一些您的重要作品,如果实在是拍不到反转片,也可以从以往出版的比较好的、高档画册上扫描下来。
吴冠中:因为全集的概念是全,所以我想应该是艺术上的全,至于作品,某一类作品,如以线为主的,或者以块面为主的,每一类重要作品都可以局部放大,其他的可以小一些。代表一个时期,代表某一方面的重要作品可以作一个重点,也可以局部放大。那么,类似它的其他作品就可以小一点,这样读者更会认同。如果平铺过来的话,良莠不齐,好的占一页,差的也占一页,就不太好。
邹建平:好作品我们也可以做跨页的,也可以做局部放大,《齐白石全集》也是这样做的。
吴冠中:我的画不少是扁的、横的。如果是8开本,一跨页,就会遇到一些问题,是不是可以把作品横着印在书上,看的时候把书横着看?
邹建平:如果遇到画册里面有一些很重要的作品,而又在没有反转片的情况下,这类作品也要选一些,在印刷时要把作品缩小一点,因为从画册上扫描的不好。如果在一个版面上放一件较小的作品,这种感觉也很精致。
胡紫桂:没有原作而作品集中又没有标明尺寸的作品的尺寸怎么处理?
吴冠中:一般都有,个别不知道的,我可估计。
邹建平:制作过程中有时也会出现问题,以前在编《齐白石全集》时也出现过。
吴冠中:很多出版社往往都把作品尺寸弄错,尺寸的比例是高×宽,一旦弄反了,如果读者不看画,只看到尺寸,就不知道这件作品是横的还是竖的。
邹建平:可雨在这个工作中还是会遇到不少困难的,包括柴宁在内,因为我们在长沙联系起来没有你们方便。《全集》定下来以后,我们的工作要尽量往前赶,我们也不会经常来打扰您,您的身体状况,您的年龄也不允许让您来分担这里面的工作压力。请您相信我们湖南美术出版社,我们绝对有能力,有把握把这项工作做好,不会让《全集》留下遗憾。总之,我们对《全集》充满了信心,特别是见到您、可雨和柴宁后。
吴冠中:我这么大年龄了,身后事将来身后评。现在你们很积极地投入这项工作,那么就要搞好,投入的精心肯定很大,工程也很大。
邹建平:这个请您放心,我们既然计划投入这项工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项工做好的。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您和我们出版社签一个合同,这个合同也很简单。
吴冠中:这些事情你们都和可雨商量一下就行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工作了,顶多也只能看看画的真假以及画的质量方面的问题了。
邹建平:这就是最大的支持了,还有一个版权委托书,还需要您老人家签一下。
吴冠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