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他一夜成名;也因为《父亲》,世人忽略了罗中立更多的成就和梦想。从艺术家到四川美院院长,他说,“在艺术与政务之间,他进行了八年抗战。”因为一直低调,罗中立在公众面前总是保持着知识分子固有的谨言慎行。后《父亲》时代的罗中立似乎淡出了公众视野。
然而,本月的两件事却再次将罗中立拉入我们的视野:7月1日,经过12年的等待,久违了的罗中立作品亮相“四川画派学术回顾展”;7月10日,重庆市政府宣布斥千万巨资修建罗中立美术馆。不管是他的作品还是以他命名的美术馆,这一切都是世人关注的焦点。在重庆遭遇115年来最大暴雨袭击的中午,记者在重庆黄桷坪完成了对罗中立的近距离采访。
12年,又见罗中立
广州日报:罗院长您好,本月,“四川画派”学术回顾展——“1976-2006,乡土现代性到城市乌托邦”在北京中外博艺画廊正式开展,我们注意到,“四川画派”的代表人物包括您父子在内的80多名艺术家都拿出自己的代表作前往参展。好像1995年您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之后,您很久没有办过大型个展,在各类展览中,也很少见到您的大幅作品,这次参加画展主要原因是什么?
罗中立:个展在我看来有两类,一类是新人要不断亮相和加分,有机会就尽可能去参展;但是像我们这种是碰到历史机遇,一张画一夜成名,大家的期望值和要求就不一样,我个人认为要亮相就真的是要有跟《父亲》不一样的东西才行。我原来的想法是10年办一个展览,但这十年,我遇上了行政(担任四川美院院长)的问题,耽搁了很多,最后预计选定于2008年。
这次展览,正如你所说是对四川画派自伤痕美术开始,至近30年的发展史进行了梳理,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这是很重要的,我参加这次展览一是可以和以前的朋友见见面,同时也正如媒体所说,接受三十年一回的检阅。参展的艺术家大部分都是1977年或1978年考入四川美术学院的同学。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又重新聚在了一起,感觉真的不一样。
罗中立美术馆将破土
在国内以在世艺术家的名义修美术馆,据我所知在全国还是一个比较开先河的事情,政府的举措令我感动。
以个人名义做一个馆,其实也不是一个只陈放我个人作品的馆,这个馆有别于政府那种比较大型的综合性的馆,而是一个相对比较个人化的以个人艺术为主的艺术馆。
城市创伤与艺术成就
广州日报:您觉得四川画派能取得如此大成就的原因何在?
罗中立:四川画派之所以可以自成体系,其实是因为它占有了独特资源——“文革”时期受到重创的城市,这为伤痕美术、乡土艺术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
尽管当代的四川油画已不局限在地域,而是走向了国际,但四川油画的起步却是从“四川画派”开始的。四川油画的第一个高峰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1979年的“建国三十周年美展”、1980年的“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1982年的“四川美院油画作品进京展”、1984年的“四川美院油画、版画作品进京展”以及1982年“全国高等艺术院校美术创作教学座谈会”在四川美院召开,它们共同成就了“四川画派”的辉煌。
广州日报:您的很多同学、校友,像张晓刚等都是职业画家,而您多年担任四川美院院长等重任,这对您的专业发展有影响吗?
罗中立:挑起这个担子时,川美处在低迷阶段。我没有任何行政经验,连组长都没当过。全校教职工不记名投票的时候,大家就都选了我,那是我当老师的第17个年头,当时真的是没有料到。
上任后我斗争了很久,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什么都做不来,一直想逃跑。在这之前,我每一年的展览都是排好的。通宵开行政会处理琐碎事情后,我还是习惯回到画室,即便没有时间画,也要闻闻熟悉的气味。那些草图,本来都在计划内,比如应该在伦敦展出,但都泡汤了。那种感觉一般人很难理解,我经常会因为无法进行专业创作而在无人的时候痛苦地流泪。
《父亲》已不可复制
广州日报:您的作品《父亲》是四川画派的标志性作品,可我们注意到您在本次画展中曾说过,再也画不出《父亲》这样的作品,为什么呢?您是否觉得该作品是您创作的“制高点”?
罗中立:在北京的画展没有带《父亲》去,是因为展出条件所限制。《父亲》有着它自己独特的时代背景,那时刚刚社会开放,生活和创作都还非常单调。这件作品确实是一个阶段的高峰,但只是代表那个时代。新生代的画家们谁都画得出《父亲》,但离开时代的烙印和背景将失去意义。
《父亲》这幅画它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了。从技术层面来讲,应该说很多人都可以画了,但是《父亲》内在的情感,它的社会意义等,那个时代的这种背景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复制它的条件了。
画《父亲》得了400元奖金
“即使是国内知名媒体传真详尽的采访提纲,他也会因为太忙而‘不给面子’”,重庆媒体同行曾告诉记者,因为罗一直忙于教学管理和社会事务,他多次拒绝国内外非艺术媒体的访问,如想通过电话完成采访几乎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从不用手机。为了能抓住罗中立,记者在“四川画派学术回顾展”开展后直接赶赴北京中外博艺画廊,可他早已回到重庆。
赶到重庆黄桷坪四川美术学院,重庆正遇上百年难遇的暴雨。听工作人员说记者真的已经在美院外的茶楼等他的时候,仅仅5分钟时间,这个“拒绝”采访的艺术家竟然冒着倾盆大雨赶到茶楼,全身湿透。
两个多小时的采访很快过去。开始罗中立似乎很谨慎,但随着话题的深入,他显然恢复了艺术家及重庆人耿直的本性——谈话天马行空,有时说到愤恨处,免不了从口中蹦出几句与身份不相符的“粗口”来。他的“反常”举动,让学校工作人员吃惊:原来这个官的另一面也挺可爱的。
罗告诉记者,30年前,一批知青、工人、社会青年参加首次高考,考入了四川美院,包括已经30岁的他。这批77级油画班后来成了四川画派的主力军。何多苓、罗中立、高小华、程丛林、周春芽、张晓刚、杨千、秦明、朱毅勇……他们在没有毕业时,就已经掀起一阵又一阵浪潮。
油画《父亲》一夜走红,罗中立成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最炫的画家明星之一。20多年后的今天,在公众的视野里,他依然是那个手捧粗碗、满脸皱纹、迷茫而苦涩的“父亲”形象的塑造者。
罗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的《父亲》得奖后,中国美术馆给了他400元奖金,那时花30元请同学吃顿饭,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罗中立在川美附中度过了少年时代。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他幸运考入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在创作《父亲》时没有大工作室,一间6平方米的小房间兼职寝室和画室,同时还住两个人。
罗中立的社会身份很多,包括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文联主席,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等,但他更看重自己的画家、艺术学院教授身份。一位加拿大驻华官员谈到罗中立时称“如果罗不当院长,专心他的绘画,可能他对人类艺术的贡献更大。优秀的艺术作品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这番话,让人回味无穷。罗称,当院长他确实少画了几百幅好画。
“接踵而至的行政事务扰乱了我的生活和梦想。推开画室,你看到原定展出的美术作品,却成了草图,画了几笔,你就知道自己的这件作品再也完不成了。”罗中立叹了口气,称很多画稿从他担任四川美院院长那天起,就已经注定要被定格在墙上了。
四川画派红人榜
罗中立
作为四川美院的掌舵人,罗中立的画作在市场上拍卖成绩有目共睹。他在1991年创作的《屋檐下的小孩》就在台北拍出212万元人民币的高价。在2002年,他的一幅《乡情拥抱》也在北京拍出280万元。据不完全统计,罗中立作品总共已经拍出300件左右,总成交额超过亿元。
张晓刚
作为罗中立等人的同学,张晓刚的画作近年在海外拍卖市场上异常火爆,在2006年3月纽约苏富比专场,张晓刚的油画《血缘系列:三位同志》就拍出211万美元最高价。
周春芽
1982年毕业于川美版画系的周春芽,2006年可谓是拍卖市场的周春芽年,他的油画作品在当年有数件作品成交价格超过百万元,其中《山石图》更是以440万元成交。在今年发布的ami中艺指数排行榜上,周春芽拍卖作品总成交额为11545万元,仅次于吴冠中、赵无极和张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