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的所谓娱乐只有象棋和扑克。象棋历来被认作益智的游戏,我却不以为然,下棋的当时我从未经验过智力角逐的快感。至于扑克,青岛人有特殊的玩法,称作“勾稽”, “勾稽”系谐音,究竟是哪两个字,我至今也不知道。玩时需六个人,围坐一起,以三人为伴,成对垒之势。回想起来,博弈之间绝无技巧,输与赢全凭运气。至于“桥牌”这可称作竞技的玩法,那时则全然无知,其实迄今亦不知道桥牌怎么玩,因此亦就不得而知扑克牌与智力间的关连。以上我所谓的娱乐都是非对象化的,等同于自娱自乐。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行为可称作娱乐了。这就是那个时代,颇寂寞的,但寂寂中仍隐然有些快感。
今天的年青人,可选择的娱乐方式已多得让人心累,电影、电视、网络之外,尚有酒吧、舞厅、剧场、卡拉OK、飙车、旅游等,还有一些准娱乐方式‘桑拿、泡脚、按摩等等,而这些又分成等级,同一种娱乐有不同的层次,因此也就有不同的情景,加在一起,真令人眼花缭乱。我生也早,以我的年龄已不适宜于出入于这类场合,虽知道它们的存在,但对其个中滋味却极陌生。古人说:三皇不同礼,五代不同俗,这是说时间虽无踪影,但其隔膜最深,难以穿越,即使有穿墙术,恐亦难在时间的维度中自由穿梭,对于这生命的局限我惟有感慨。娱乐中最为奢华的是高尔夫球,因在中国其仍是身份与财富的象征,我与之尚远,其间有几多娱乐性,竟至于使一些人沉迷,我只能望洋兴叹了。
有怎样的生活,就应有怎样的艺术,这一直是我们的信条。但放眼看去,我上述的不可谓不是生活的娱乐,竟然绝少艺术的呈现。象棋与扑克因为其博弈过程中的场面缺少光彩,没有人以其为艺术的对象似可理解,虽然作为一段已经远去的生活仍值得人们缅怀,但因为不能与今日之娱乐的五光十色相比,姑且不妨忘却;使人不解的是已逼近历史极限的今日之娱乐同样没有人眷顾,则是颇为费解的。终于有一个顾跃,开始将视线移近这一领域,开始描述这一段历史所特有的现实,这种选择的合理性也许是毋庸置疑的。
现代艺术家多半都是以时尚作为对象成就其功业的,安迪·沃霍尔、劳申伯等人是其佼佼者,他们因此成为一个时代的偶像。他们亦似乎规范了一条现代艺术的路径,有无数的人跟在他们后面。
娱乐是生命中最能忘情的时刻,将人们在这一时刻的状态留住,亦即面对了一个时代人们的精神谱系,虽然只是一部分人,而且又多半是年青人,但他或她们诚然是一个时代最为活跃的存在,他们是一个时代过去与未来的承续者,因此这种面对无异于书写着一段历史。
杜大恺
2008.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