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这是一部电影,它在电影院里上映,且以3D的形式。你也可以说这是一场演唱会,毕竟这基本上就算是演唱会实录了。在电影院里看一场摇滚演唱会,这看起来特别不靠谱的方式却因为崔健而倍受关注起来,广州正在上映,你可以尝试看看。
就像一部老爷车,当它在拍卖行上以豪迈的价格、奢华的装配,笑傲那些新近出厂的大小品牌豪车时,并不令人惊讶和遗憾,但当它在公路上以超过两百迈的速度飞驰过你身边时,那才是让人备感尴尬的一幕。
年过五旬的崔健依然在台上。本来倒在“教父”的脚下不算什么,但综观华语乐坛,这局面大概已经二三十年了,这才是尴尬之处。
就这样,在大家一个个急流勇退之际,崔健又一次地来了。《超越那一天》作为现场最大的噱头是摇滚乐混搭交响乐,场面上彼此交错,混淆迷乱,作为大银幕观看的电影作品,它是真实3D,技术上无懈可击,虽不至于“音乐史诗”,但如临其境大体上是做到了。
如果说崔健这么多年,一直在尝试用新的形式和技术来武装自己的音乐,那么站在这样的硕大的舞台上,不见老迈斗志依然昂扬的老崔,足以令他那些徒子徒孙再次膜拜的了。不是崔健不见老,而是那些年轻人老得太快,肉毒杆菌都拦不住他们的集体龙钟老态。本来五十挂零的摇滚老炮在舞台上蹦跳不算什么,君不见“滚石”乐队四个加起来近三百岁的老家伙还在满世界巡演吗,你再看看那些吸食过“教父”血液营养自己的音乐人,早早已经告老还乡过起了凡庸生活,或者忙着在评委席上口吐莲花,这并非悲哀本质,而是从最开始艺术就没抵达过他们的内心。
故此,《超越那一天》不仅仅是对人们日趋猥亵的神经的一次挑衅,也是对不那么亢奋的麻木乐坛的一次造反,老崔在继续。此情此景,我们只能反复嘟囔那句“老头更有力量”以消解这个世界的荒诞感了。
崔健老炮与新声
我还在摇滚,你们呢
崔健在台上说:“软绵绵的是流行乐,摇滚乐则像刀子一样。”话虽不错,但不够准确。老崔应该再大胆点——你们的摇滚乐都是软绵绵的!尽管已经很狼狈,但还是让我们抬眼望一望中国摇滚乐的现状吧??咦,不是空洞无物,就是早已歇菜马放南山,跟崔健比起来,那些年轻人太早衰了。
亲爱的朋友,承认吗,崔健的帽子和弓步没变,但他的名字依然是今天华语唯一的摇滚教父和摇滚乐坛上最有号召力的那一个。从1985年的崔健出道以降,大大小小无数的音乐人、乐队以摇滚的名义诞生和辉煌过,但直到今天,所有人还要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不但崔健还没过时,他也还是作为你们头上的那把刀而时刻悬挂着。他要“超越那一天”的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不是崔健一定要超越,而是除了他自己别人更无法超越。
不管崔健的音乐今天是否还能打动你,都得承认,在华语摇滚乐市场上,迄今还没有一个像他那么执着和专注的。跟崔健比起来,大多数音乐人都没那么爱音乐。他们更爱居家生活和皈依之后的洁净中年生活,再或者要上春晚、做评委,跟娱乐圈打哈哈、跟天王天后坐而论道。当然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的权利,只是在纯粹的音乐范畴,那些声称爱音乐的人,跟崔健比起来实在爱得太短暂太孱弱。
往事与今生
没有私生活,但一生的爱恨情仇也都在了
《超越那一天》无论置于摇滚乐现场音乐会,还是被当成音乐电影,都显得有那么点尴尬。如果仅仅是出于高超的技术,而想令更多的人可以通过复制的模式来观看这场演唱会,那么它的形式感和天生的顿挫感,都令放映厅里的观众无法从根本上满足;如果将之看成是一场经典的演唱会呢,可它的3D噱头又太大了,观赏感官上当然超过了普通DVD的形式。
它当然也不能算是纪录片,除了演唱会的现场内容,编导还植入了自己的“创作”。几个青年,有手持小号的,还有看上去很激情的姑娘,既有点无所事事,也有点故作颓废,走在废弃的工厂和荒野之地上,怎么看都有点做作。从当年张元拍摄算是中国第一部摇滚电影的《北京杂种》开始,跟摇滚结合的影像几乎没带来过什么好口碑,不是矫情(《头发乱了》),就是言之无物和充满错位的理解(《北京乐与路》)。《超越那一天》编导显然不甘心,在过于平稳的演唱会中想当然地加入自己的色彩。
这里当然没有崔健的私生活——目前的崔健只能令你们在舞台上欣赏,处于神和非人之间,换句话说,他的私生活以及真正的心路历程大概还要很多年跟大家见面了,或者永远成为箱底之物彻底被“雪藏”。
看到崔健不肯摘下帽子时,我想起他曾被偷拍过一张没戴帽子的照片,那也是真实的崔健,可我们大多时候看不到。最近有一本传记《滚吧,生活》,不一定是什么真实的摇滚人生,但一定是“滚石”乐队的吉他手基思·理查兹愿意将自己的生活摊开给你看。这当然也是动人的一面,作为万众偶像,他放弃自己娇柔害羞的一面,敞开往事一一摆明,这没什么不好的。
崔健现场交响与摇滚
跟管弦乐打个啵吧,给吉他贝司鼓再多一点掌声
在整部电影里,交响乐和摇滚乐结合的最贴切的是《农村包围城市》,背景被大气烘托出一种奇幻的效果,本来崔健音乐的编曲就把复杂和碎片元素习以为常,加上繁复而整齐的交响乐,呈现出来的竟然是浩浩荡荡的杂乱感。当杂乱变成汹涌的窒息时,那就是需要你跟着颤抖的时刻。2012年,身在现场的那些观众都是幸福的,他们的耳朵混淆着猛烈的吉他贝司鼓和澎湃的管弦乐交融出的亢奋,身体也在爆炸的前夕中等待导火线的燃尽。
据说三年前崔健与北京交响乐团进行首次合作的演出时,票价已经是卖出了天价,超过了当时的王菲,这从某种程度上奠定了他作为中国首席现场歌手的地位。
虽然崔健曾表示,他的演唱会不是服装表演,但在现场还是换了套衣服,虽仅是长装变短装,但也看出这样一个教父在跟你们玩真的了。
从史上著名的摇滚乐与交响乐的成功结合来说,崔健这场联姻虽不至经典,但也称得上是配合卓越。指挥家谭利华带领隆重的管弦乐队,从节奏呼应上给予了前方吉他贝司鼓足够尊重。错落而不失递进的结合,大气澎湃殆尽之时也有主音乐器的适当插入。
摇滚乐作为现代音乐,发展至今不至于穷途末路,但确实很难再有音乐上狂飙突进式的创新了,与交响乐的结合,不是改朝换代的艺术创新壮举,最多只能是一种惟妙惟肖的延续和彼此放大对方的视听幻觉吧。
现场与大银幕
你的屁股无法抬起,但血液加速了
镜头中有过这样的一瞬间——护栏后的一个瘦小贼目的家伙酷似周正龙,在佳能单反的取景框里正在瞄准台上的崔健。这不是偷拍,但这在这一闪而过给人留下了一个企图占便宜的人正在偷窥正在台上歌者的印象。这不是隐喻,但可当成现实中的一种压抑和不慎遗留下来的灾祸。
整部影片在叙事里还加入了大量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影像,既有定格的颇显深度的照片,也有动态的上个时代的流光溢彩。这些当然可以令放映厅的观众一次次悄然入戏,那些蒙上灰尘的旧物件,也只能从影像中一次次被人记起了。只是这里我觉得编导小看了崔健的乐迷,要知道无论是现场还是放映厅,从十几二十的年轻人,到六十后的中年,跨越之大岂是一幕幕泛黄的旧照片就能令其有了代入感的?
能去电影院的放映厅看崔健演唱会的,一定都是他的歌迷,起哄和凑热闹的概率不大。当科技令你戴上眼镜,然后假装身临其境,一切随着音乐爆炸般地响起都该露馅儿了——无论怎样,这样的音乐都不是应该坐着听到啊,但在电影院的软沙发上,你也不能与众不同地抬起屁股跟着一起颤抖,那更做作和矫情。
尽管3D电影带来了一种视听享受,但真正的摇滚乐永远在现场,也只在现场,要想最极致地让你的视听神经亢奋起来,那只有身临其境。模仿的、含羞的、再现的,哪怕再逼真,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虽然崔健加整支交响乐队不可能总有机会出现在你所在的城市,但一有机会就要占领现场,而不是钻进冷气十足的电影院放映厅,冷静地观看一场本来属于肉感的演唱会。
交响出摇滚的音符
“金属”乐队&旧金山交响乐团——《S&M》
1999年,美国著名的重金属乐队“金属”(Metallica),和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惊世骇俗的合作,两场演唱会让世人见识了摇滚乐如何嫁接交响乐,并结合出无与伦比果实的事实,甚至在音乐行进中显得突出之处,都仿佛是天然美的一种呈现。那是两种大气的浑然天成荣辱与共的一次合体,也是打开视听享受的一扇先知之门。
除此之外,曾经有过四把大提琴改编翻奏Metallica的经典作品的现场,那也是古典与摇滚乐的一次美丽结合。
“蝎子”乐队&柏林爱乐乐团——《Moment of Glory》
2000年,德国著名的摇滚乐队“蝎子”(Scorpions)乐队,在汉诺威与古典音乐界大名鼎鼎具有百年历史的柏林管弦乐团合作,再次献上了一场彪炳摇滚乐史册的听觉盛宴。这张名为“Moment of Glory”的录音室专辑,不仅为摇滚乐迷津津乐道,就算是平时不大有听音乐习惯的“门外汉”也常常将之挂在嘴边,毕竟历史上如此惊世合作并不多见,也是难得获得摇滚乐迷和古典乐迷一致赞美的“双生花”。
Kiss乐队&墨尔本交响乐团和管弦乐团——《Alive IV》
乐队2003年发行的现场专辑。融合了古典和现代自然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Kiss在整张专辑的编配上显然更花心思,在前人的成功基础上,他们用古典与摇滚结合的形式更加凸显自己的才华和勇气。这是真正充满着史诗般磅礴气势的演出。这张专辑也被Kiss乐迷当成Kiss成立四十年来的最经典之一。念念不忘所产生的回响便是,即便十年之后的今天再来重听,依然是巧合和难以再现的一种惊艳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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