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康海涛的夜景系列给人以静谧神秘的深刻印象。张颖川没有从艺术理论和技术来分析他的绘画,而是从艺术家内心的状态来解析康海涛艺术观念独特的魅力,全篇对话仿佛如康海涛的夜景一样充满一种诗意的情调。
张颖川(艺术理论家 以下简称张):谢谢你向我推荐了一位思想家克里希那穆提,以前读过他的一本关于教育的书,最近又读了他的另一本书《重新认识你自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克里希那穆提的?
康海涛(艺术家 以下简称康):大概是在2005年左右吧,在新华书店偶然看到他的书,记得当时是那本书封面上克里希那穆提的那张脸的样子吸引了我。
张:一个黑白调的侧面头部,睿智的眼神,全神贯注地“冥想”……
康:看过他的一些书,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所有的文字好像都是在说一句话“回到你自己,用你自己的心灵去感知这个世界”。的确,他的文字能带给你一种行动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带来创造力!
张:你是96级四川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的学生, 90年代川美师生中掀起了一股学习西方当代艺术和当代哲学的热潮,当时那些西方思想大师有没有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康:受身边同学的影响,也胡乱看过一些书,不过只能算是一些片断和皮毛。像什么福轲、萨特等人的书,还有些关于艺术思潮的书都看过一点点。但是当时真正影响我创作的还是一些艺术家,像贾科梅第、莫兰迪、阿利卡等。
张:听说你以前在学校学习时,对素描感到吃力,真是这样的吗?
康:挺吃力的,大三以前无论学习和创作我一直都感到很被动。每次上素描课总觉得找不到足够说服自己去上课的理由,脑子特别乱,学习完全没有方向。画个大卫,累得不得了!还不知道为了什么。
张:你在高中就读的也是川美附中,到大三已经有六、七年的学校美术教育学习过程,可谓学院派了,技术对于你应该没有问题。
康:就是问题大呀!上附中的时候,以当时的标准来看,色彩还好,素描一般般,努力了也还是一般般,一切都是为了把形体画准,画结实而努力,完全没有自觉意识。上美院后开始意识到这样画下去有问题了,但就是找不到原因在哪里,也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些绘画技术和自己到底有些什么关系。现在看来,问题就是过去没有好好地去认识自己。
张:好好地去认识自己,认识自己与技术的关系!这个话题似乎一般,其实很尖锐,我刚看完克里希那穆提有关这个话题的书。大三以后呢?
康:大学以来,受国外各种艺术流派,思潮的影响,实验性地搞过一些东西,比如什么拼贴、泼油漆啊什么的,都搞过一点点,但是作品更多的是从技术的层面上去模仿人家,呈现出来的东西大都空洞而没有内容。大三的时候,偶然被生活中一些平凡的事物所感动,开始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重要,于是开始去画一些自己想画的东西,表达也开始变得主动起来了。还记得当时一口气画了五十多张30×40的小幅油画,把黄桷坪一家美术用品店的一大卷油画布全买光了,毕业展的时候作品挂满了整整一面墙,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还挺感动的。
张:这个时候,技术就不是问题了?
康:现在看来,你只要一拿起笔就应该是创作,然后你自然会去找你所需要的技术。其实每个人的技术是不一样的,但是你必须围绕“心灵”而展开,没有绝对可以用于任何人的技术。
张:那些曾经在学校教室里和“任何人”一道共同学习的那么多学院教科书上的绘画知识呢?
康:只要学习不是自由而主动的,学院里学到的这些技术可能对于你就是障碍,它就仅仅只是一个技术而已。但是一旦当你是在自由表达的时候,所有这些曾经学习过的绘画技术都有可能变成你可以利用的资源。这不是绝对僵化的,一些技术和表现手法还会不自觉地合理地运用在你现在的作品中。甚至现在看来还多亏了当时的学习呢。
张:表达一旦为主动自由状态,无忧无惧,随心所欲,知识和技术在手中就会自然而然地融会贯通,不再成为陈规?
康:对,其它都不重要,关键看你是否是真诚地回到了自我内心,是不是在自由而主动地表达。
张:我们在交谈时,从你口中听到了一句诗,很美,“夜晚,在奔跑中跌倒,你抬头看见了星星。”你近年来的绘画多作黑夜景色,夜晚,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星星,然后把自己觉察到的画下来,常常这样吗?
康:一开始就是在晚上散步时,发现的那些有光的树子和房子的美触动了我,然后想去画、想去表达。画到现在,发现呈现出来的东西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现实就是现实,画就是画,或者说是从现实为出发点,去画出了另外的可能性,而且这各可能性一直在变化着。
张:“黑夜”具有黑色幽深的神秘张力,会促使个人想象,产生个体性格特征的意象,甚至幻觉的危险性。不过你的黑夜风景不怪异,在可能性的发展中没有去过度放纵个人化的幻想和私密的情感骚动,有善意的关怀。一位朋友看了你的画说,你的作品有自然整体感,不片面,不分裂。
康:没有刻意地想过这些,不是思考让我去画夜景,是夜晚本身触动了我,然后自然地去表达。想最大程度地去呈现自己,这种呈现里面有你想要表达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