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杂志社联合主办的“北京写实画派”首展,正在中国美术馆举行,恰逢《法国印象派珍品展》同时向北京观众拉开帷幕,东方和西方,历史和现今两种不同文化艺术的鲜明对比,使之整个美展盛况空前,观众相当踊跃。
这确实是文化界、美术界的一件盛事,许多观众不仅怀着崇敬的心情静静地欣赏着莫奈、马奈、毕沙罗、雷诺阿、西斯、德加等世界艺术大师的51幅原作,尽情地领略这些西方印象派绘画大师作品中所流露出的浪漫、自由和创新的精神,而且怀着同样的敬意,流连于由艾轩、杨飞云、王沂东、刘孔喜等十三位中国绘画艺术家所组成的代表着当今中国写实油画最高水平的“北京写实画派”的作品之中久久不肯离去。在西方后现代主义艺术成为许多青年艺术家时尚追求的今天,这些坚持写实性架上绘画的画家们组成一个团队,张扬他们对崇高理性精神的执著追求,强调艺术作品里的高技术含量,选择最本源、最单纯、最美、最持久的绘画内容作为各自的表现对象,坚持对经典艺术永恒价值的追求和现代艺术直接力量的把握,从而不仅以极富魅力的成功艺术形象打动了观众,而且以高扬的团队精神,使人们看到了当下中国绘画艺术的“清流”,也看到了中国写实油画的未来,这无疑对当今中国美术领域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正如许多报刊所赞美的那样,“他们从其准确的造型、极为真实的色调、飘逸的外在精神入手,既融入传统的审美内涵,又融入当下的审美特质;既尊重传统文化,强调人文和理性精神,又强调创新和现代意识,在他们笔下的肖像和人体、自然,无不充满勃勃生机和魅力,无不展现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为此,我格外关注老朋友刘孔喜在其中的突出表现。于是,再次捧起珍藏已久的那两册中国美术百家画库《刘孔喜坦培拉绘画油画专集》、《刘孔喜写生集》流连其间。
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一个有责任的艺术家充满希望和期冀的理想,看到了一个深具文人气质的艺术家站在时代的精神高地上,饱含生命价值,凝聚人生追求与气质,苦苦进行艺术思考和探索的形象。也仿佛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位执著的艺术家在生活的信念中生发出浓浓的爱,对造化万物和对人间百态体悟后流泄笔端的真诚。为此,我再次被艺术家充沛之创造力量所感动,被掩藏于这充沛力量之下的岁月之歌、青春热烈之艺术情怀所深深地打动。
艺术圣徒 刘孔喜,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北京美术家协会理事,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副院长、硕士研究生导师。现今的他可谓已站在了一个较高的艺术制高点上,然而,他的人生和艺术之路却并不平坦。
刘孔喜1952年出生于河北省固安县一个叫做“半边街”的小村庄,半个世纪以来,他的人生轨迹充满着坎坷。8岁之前,他始终在贫困、孤独与寂寞中度过。因父亲在京打工,母亲每天忙于田间劳作,童年的他,成天呆在地头,无人与之对话、交流和玩耍,每天面对的只有高天流云、田野庄稼、叶动影移,身边也只有狗吠蛙鸣和各种不知名鸟虫的吟唱。然而,正是在这孤寂无奈中萌发了他对眼前万物形状情态的兴趣,开始用手指或树枝在土地上试图绘画,且几年间一直坚持。也正是在这种无章无法、任意所为的环境中,奠定了他从小热爱绘画艺术、执著绘画艺术的精神基础。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他随父母从固安来到北京,那时,正值国家遭受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岁月,在农村时就经常挨饿,没想到,到了北京又接着继续挨饿。由于刚来时没有户口,不仅要常常在城内的几个亲戚家中借宿,不时地与母亲分开居住,也因没有“定量供应”的粮食,常常以一碗小饭馆买来的“份饭”全家三口人分食。那时的他全靠父亲、长兄的忍饥节省和亲戚的施舍熬日,挨饿对他此生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同时挨饿也从小磨炼了他日后绘画时坚忍不拔的意志。因初到京城未上户口,学业要重新开始,无事可做无学可上的玩耍闲逛中,他意外地发现了那座灰墙绿瓦红门环境极为典雅而优美的深宅大院,即后来才知晓的北京市西城区少年宫,故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以一个8岁少年少有的执著精神,深深打动了少年宫老师的心,未入学便先进了少年宫美术组,从此,开始了其一生的美术启蒙教育和活动。
整整6年的少年宫美术绘画生活,伴随着他的小学毕业和成长过程,他对美术绘画的执著,始终没有放弃,无论生活有多少变故,他的学习从未间断。正是这较高的起点,6年的正规教育,为其日后的美术活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69年初中毕业,他去了乌苏里江畔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39团,从此,开始了在北大荒原野上长达9年的军垦生活。在那9年中,他受尽了人生磨难,曾当过农工、泥瓦工、伐木工、水暖工、文艺宣传队员和电影放映员。那时,最痛苦的莫过于放下了画笔,且一放几乎就是3年,直到1972年才开始重新拿起画笔。他先从团里开始,一直画到师部、画到兵团、画到全省,乃至全国。那时他画广告,画幻灯片,画速写,画营区,研究造型规律,打牢构图基础,体味画面布局、黑白配置和线面组织,感悟和理解把握绘画的基本规律,几乎到了如醉如痴的境地。几年来,在他的不断努力下,在许多兵团美术战友的帮助鼓励指导下,他不仅速写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绘画能力得到了很大提高,学到了很多关于美术创作的知识与方法,也体验到了美术创作过程的艰辛与欢愉。
1975年,北京师范学院文艺系到兵团招生,对于他来说那是一次极好的机会,本来学校在师部宣传科的推荐下,已经将他录取,却因团里一个工作离不开的原因便失去了这次戍边6年来唯一的机会。从而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中央美院当年又不招生,直等到1978年在兵团整整干满了9年之后,才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鲁迅美术学院,成为万余名报考者中的77级50余名被录取的学生中的一员,从此真正踏进了梦寐以求的高等美术学院的大门。
此后的7年里,他不仅连续读完了大学本科和研究生,而且如同久旱的秧苗,尽情沐浴着艺术的甘露,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绘画艺术的营养。在这所国内知名的高等美术学府里,汇聚着许多德艺双馨的老师和艺术家,他们既宏扬这所具有光辉历史的艺术院校的传统,又秉承中国艺术家的美德与风范。在老师们的精心培育下,刘孔喜对艺术真谛的理解,对绘画技艺的把握和提高有了质的飞跃。
1980年,他的《岁月》参加“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剪羊毛》参加“全国大学生美术作品展”。1981年他的《赫哲渔乡》参加“第七届全国版画展”和“日本国第六届大学版画展”,那年他大学本科毕业,获学士学位,并留校任教。为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绘画水平和艺术技能,1982年他考取了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研究生,至此,他不仅数次参加全国美展,而且作品多次获奖。1985年,他研究生毕业,获硕士学位,并继续留校任教。直到1989年才调回北京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任教,1993年又赴日本国东京都,任武藏野美术大学油画学科外国人研究员,从事油画古典技法与材料专题研究,特别是从事坦培拉绘画技法和材料的学习和研究。回国后,他继续担任教学工作,1999年还担任了文化部“绘画技法材料高级研修班”的特聘教师。近20年来,作为专业美院的教授和职业画家,他一边从事繁重的教学任务,向学生教艺术、方法、技能,教思想、品格、修养和精神;一边却始终坚持绘画创作。尤其担任主管教学的副院长之后,虽然用来研究教学的任务和做好学院日常管理工作的任务重了,为别人服务和教学带课的任务重了,用来自己绘画的时间少了,但他始终没有忘记对绘画艺术的研究,尤其没有忘记对写实绘画艺术的研究和实践。这些年,他除去教学之外,几乎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个人爱好,放弃了自己所有业余生活和娱乐,放弃了自己所有节假日、星期日的休息。绘画使他着迷,绘画也使他必须有这样的付出。尤其前些年刚刚调回北京时,每每奔波于学校与远在丰台的陋室间,每每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辛勤劳作,几乎过着一种苦行僧般的生活。然而,正是他的这种执著精神,艺术圣徒般的献身精神,使其在艺术的领域一次次突破,一次次升华,一次次登上新的高峰。如今的他,不仅是艺术院校的知名教授,是国内坦培拉绘画技法和绘画材料研究和运用的先行者奠基人之一,而且已成为中国当代写实油画艺术的领军人物之一。尤其古典绘画技法特别是坦培拉艺术技法的学习和运用,不仅使他学到了大师们那些精湛的艺术技巧,领略了其无以伦比的艺术感觉,而且找到其与自己的长期艺术素养长期艺术积累融合和相得益彰之路,也深深感到了艺术家肩上的历史重任,从而开始探索新世纪的中西绘画艺术的融合之路,进而步入自己艺术创作的新里程。
坦培拉情结
“坦培拉”是欧洲古代画家普遍采用的绘画材料技法,它的历史及用其绘制出来的作品,并不亚于油画创作的效果。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在日本学习、深造和研究的那段时期,是他绘画艺术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正是那段重要的学习研究经历,为他熟练掌握西方古典油画技法和“坦培拉”绘画技法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更为他日后普及这些艺术技法,熟练运用这些技法,尤其熟练应用“坦培拉”技法进行绘画与创作,寻求更为理想的表现形式创造了十分良好的条件。
那是一种非常严谨的作画方式,在这种作画方式面前,他强烈地产生着一种对新艺术的萌动感。这种萌动感既是很新鲜朴素的感觉,又是很庄严和神圣的感觉;既是一个真实的有着强烈的特殊美感的过程,又是一个有着很高的内心升华感的过程;既是一个技法的体系过程,又是一个精神的体系和审美体系的过程。他完全被这种伟大的艺术吸引和感动了,完全融于那种宁静与从容的艺术之中而久久地沉醉。用他的话说,“这些年我在肖像画的创作中,坦培拉技法与材料几乎成了我主要应用的手段。”是的,当他经过深入地研究、揣摩、试验、实践,并最终能够熟练地掌握运用这些技法的时候,他确实由衷地体验到了一种寻觅已久、郁积多年的艺术理想和绘画能力技巧的释放,感到了一种痛快无比、酣畅淋漓的艺术宣泄。正是坦培拉技法材料的持续、稳固、速干、细腻的艺术特色,将他带入到一种向往已久的宁静、平和、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创作意境之中。这对于他来说太具有吸引力了。他在创作体会中曾经这样写道:“那是一种持续不断、反复调整、层层叠加、颇似编织、营造的绘画过程,”在那些个绘画的过程中,“我不仅沉浸于对一种欧洲古代传统的绘画技法和材料的驾驭,而且还体验到一种宁静致远、疏离浮躁的艺术创作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使我逐渐感受到摆脱了现实的无奈与桎梏之后内心所获得的平衡,人性中所固有的创造性和善良得到了源源不断的释放。”
坦培拉艺术属于一种传统的架上艺术,在西方艺术家的作品中,往往给人的感觉是画面很自然与舒服,自然地表达社会,自然地表达人的情感和精神,自然地表达人生。在画家的作品中,很少有如我们的日常生活、日常社会那样聚集着诸多的矛盾,人们的精神上有着诸多的困惑而每每陷入困境一般。如同大自然的和谐一样,在艺术家的天地里,一切均很自然,一切均很天然,在艺术家的笔下,甚至穷人和富人,乞丐和贵族,一切均和谐地生活在一个同样的空间里。在这里没有恐慌、急躁、神经质,更不会有战争和暴力,多的是自然、平和及沉稳不躁的感觉。艺术家再不追求那种大起大落的情绪过程,而注重的是那种自然的、纯真的性情流露。正是在长期的这种探索实践中,刘孔喜逐渐地悟到了这种艺术的真谛。他从大师乔托、波提切利、巴尔蒂斯等的作品中找到了这种感觉。在他之后创作的诸多作品中,诸如《布兰》、《春水》、《远方》均透着这样的印象和感觉,均有着这种静穆、平和、纯情的特点,不仅形象、神情、动作和人物特征有着这样一种鲜明的印象,而且整个作品的创作过程,作品的整体构架处理均有着这样的一种自然、和谐、平静、质朴的印象。一切均在淡淡的清雅、闲适、澄明、舒畅之中,一切均透出一般明净、朴素、大方的心境。面对着这些优雅的画面,仿佛使人回到了美好的童年、少年、如花的青春时代,流连着的是那些美好的记忆和深深受到感悟的地方,如此的纯真流畅,如此的美妙怡然,仿佛有一股股潺潺泉水从心间流过,沁人心脾间会有一种与艺术家一同感受天地之美的境界,自然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艺术家一颗善良、美好、纯洁、高尚的心灵。
女性肖像和人物在刘孔喜的绘画中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也有着特殊的地位。在他的心灵世界,女人是神圣的。如同一些名家大师一样,他同样将对女人的感受、理解和爱转向了审美。在对女性的表达上,他既是写实主义的,遵循古典主义艺术传统的法则,但同时又是理想主义的。他对女性的认识和理解每每剥离了社会学的层面,在他的艺术世界中,女性总是被置于一个超时空的表述结构中,在这结构中,只有自然和女性共存,或者只有画家和女性共存。因为在他的艺术中,女性是自然和神性尤物,同时又是他人性精神和人格理想的对像化。每每在这个时刻,人们往往才会在艺术中真正感觉到他笔下的女性最终是超越了女性而指向了生命的美和生命的神圣。
他在完成坦培拉系列肖像和人物画之后,曾有这样的感受:“在肖像画和人物画的创作中,我喜爱运用那些带有某种传统意味或经典的图式,选择具体而通俗可信的人物形象,采用真实中略带主观的色彩,详实而有秩序的细节。我经常改变或抽去真实的背景与空间,在求真求实的刻画中,力求赋予画中人物形象以一种永恒、静穆的精神气质,努力创作出带有一定精神意义的视觉形象”,尤其是女性形象。《红发卡》、《湘西女》等系列女性作品均表达了他的这种创作思想。正是他的这种艺术思想,使其女性美表达和一般美女画彻底划清了界限,也使他的艺术表达女性题材升华到了女性主题的高度。在这个大的女性主题背景下,他笔下的女性艺术表达,具有了丰富的内涵,诸如美丽、纯净、高洁、母性和内在教养等等,均一一展现开来。那实际上是一种崇高的信念,是一种更长远和持久的信念,或者可以看作是一种具有理想而非理想化的思考。总之,这些表达和展示,乃是一种绘画家往往均在追求,却每每很难达到的一种很高的精神境界。就此而言,他的创作和实践是成功的,他的探索和表现也是难能可贵的。
从表面看,这仅仅是一些女性肖像画或写实女性人物画,其实从本质上看并非简单的肖像画和人物画,它表达的是一种内在的真实,是内在精神对现实的反映。细细阅读他的这些作品,不同时刻,不同心情,不同的处境之中会使人产生出完全不同的感觉。确有百看不厌,百看百新的感觉。那是一些对真实人物内心理解和开掘的描写,那是一种充满亲近和真情真爱的风格,那又是一种处处洋溢着内敛含蓄情调的艺术创造。它并不是一般人所看重的那种要画出人物性格、容貌等现象的东西,它并非普通意义的肖像画人物画,而是要追求一种高层次的精神意义上的艺术境界。他曾经不无感慨地说:“我在对人物形象尽力细致刻画,有效地强化现实生活中人物个性的客观属性和真实性的同时,又有意识地在有限的空间内把对象平面化,并强调线性构造与外型轮廓,从而创造出一种我所理想的画面结构。这其中寄托着我对人性与人文的理解,涵盖了我对形式、造型与色彩的认识,同时也展示了我对坦培拉——这一使我醉心的技法与材料的把握。”这或许正是刘孔喜坦培拉情结和女性主题的美学境界吧,也正是他孜孜以求,奋发努力的不竭动力吧。
高雅的单纯
纵观古今中外之艺术,其美之极致必离不开两种情况:一为单纯,一为丰富。然而单纯之美必以丰富为底蕴,而丰富之美必以单纯为高极。凡物纯粹,则近乎极致;凡物复合,则臻乎大方。
刘孔喜是一个非常简单和真实的人,在他的生活中,几乎无有那许多繁杂的世俗气、市民气。他本分、朴素、自然而宁静,不虚荣、不文饰、不伪诈,浑身上下的文人气、书生气,不时还透着几许学究气。因此,他的绘画也十分单纯率真、朴素自然。在他看来,一切艺术至高境者,莫不具有单纯概括之意,最单纯的艺术往往是最美、最高雅的艺术。古希腊的雕刻艺术是最高雅单纯的艺术,中国古典书法艺术也是单纯又极富内涵且高雅的艺术,而齐白石、黄宾虹、八大山人均大异其趣,马奈、莫奈、毕沙罗、利比、乔万尼,这些西方印象派、欧洲古典坦培拉技法绘画大师的作品同样也是单纯而高雅的。所以,他既不是随处可见的流行艺术,又不是完全陌生的艺术;既不是遥远的艺术史记忆,又不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前卫艺术现象;他应该是一个对于不同文化层次和背景的观众看来,既赏心悦目、引人入胜的审美对象,又是一个包含着值得思考的文化现象。因而这些艺术每每使观众充满期待和热烈反响。
刘孔喜认为,单纯并非是一种纯主观化的概括形式,为形式的简约而形式往往很难理想。成功的单纯往往是画家“以我观物”后的高度概括和提炼,所画对象,无论是人物、景物,物性之真应与画家心性之真高度合一,从而使我神与他神密切相融,我情与它情融合无间。他曾经给自己提出一个命题,即什么艺术是真正持久的艺术?这使他想起齐白石。他知道白石老人是运用象征手法的高手,这是其画的人文意识所决定的。白石老人的画洗练单纯,没有 言嗦语,没有繁冗拖沓。这也使他想起古希腊的浮雕艺术,在他看来,那些雕刻、绘画中最美、最持久的东西一定是最单纯的,也一定是最高雅的;而在这些雕刻、绘画中最单纯的东西也一定是压缩过的东西,一定是被单纯化的东西。最简单的雕刻在人们的眼里永远都不过时,永远很尊贵,很高雅,而很繁琐的东西,往往只是暂时的时尚,很快就会被人厌倦和抛弃。
所以,在艺术形式的探索上,这些年,他努力使自己的表现内容变得很单纯,每每能够使人产生一种承载人们心灵的那种升华感。它看上去很单纯,但却很高雅,每每能给人内心以充分而强烈的影响。他认为,这种注重内心的升华感,是心灵的东西,如同音乐一样,乃是他艺术探索的主题之一。为此,他曾对西方艺术的价值体系进行过多次重新的审视,并逐渐为自己的艺术开始建立一个精神体系。表面上看,他的作品很直接,有时甚至只是一个局部,或者就是一副面孔,一个人物。然而,他的本质却是要通过这些局部,让人理解其中更多更丰富的内容。尤其2000年以来的一些新作,往往以人物为创作的中心。他深知,这种单纯的以人物为中心的表现,尤其是这种带有一定精神意义的人物视觉形象,往往看起来单纯,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反复、缓慢甚至颇为费力的经营操作过程。它要求艺术家必须完全静下心来,将所有的奇思妙想、激情与冲动融会到画面的每一条线,每一个细节,每一道肌理笔触,并对视觉形象的各个组成部分和整体予以持久地关注与投入。他认为,艺术创造的全部鲜活的本质就在于这种反复而无终止的调整修改过程。由单纯到复杂,再由复杂到单纯高雅,这是艺术的规律,也是艺术家的本领,更是艺术家走向成熟的标志。手中的笔每每体现着艺术家的认识和思想,精神和境界,审美的情趣与标准。通过对画面造型、对人物的触摸、归纳、清理、改变、深化,其间时时暗含着一种表现,一种转机,或奇迹的生成。从而使理性的思考与判断同手笔所代表的技巧融合、交织着,最终成为一种物化的外在形式。
从“北京写实画派”展览中他那4幅被展出的新作和力作看,均体现着这样的一种过程,这样的一种成熟,和最终达到的这样的一种高雅的单纯。那是一些具有浓厚中国风格和现代气息的坦培拉新作,其手法看上去有写生的痕迹,但经过细心处理,他却完全避免了写生的现场感,画面传达的是一种被单纯化的信息,却生发着强烈的冲击力。无论是在人物形体上,还是背景画面上,还是人物面部含蓄、平和、自然的情绪上,他不仅运用了过去的一些经验性的技巧和方法,如对一些画面场景的体验,对人物形象布局的处理,而且加入了新的内容,特别是加入了长期以来在向古典大师的技法和形式学习过程中,在长期的教学和创作实践中,经过摸索和总结、提炼已走向成熟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新的技法。
在这些新作的画面中,光线并不十分强烈,甚至并没有亮晶晶的东西,也并不十分的华丽。画面看上去非常单纯。如《远雷》,画面上哥俩的主人,完全是一副祥和宁静的样子,远处的流云,旧式的房屋,乃至两位主人背靠墙壁悠然地坐在地上的那种神态,虽然一切都显得很平和、很单纯,但这平和及单纯却会一下子将人紧紧抓住,尤其画中主人的那种面部表情会使人良久的思考。细细品来,一种含蓄的画面美,一种含蓄的精神冲撞和精神震撼会不时涌上心头。又如《塔吉克女郎》,整个画面没有青春勃发,没有华丽衣衫,然而画中主人那含蓄的面部表情,那一缕缕渐渐变白的细发,却蕴涵着一种深深的人生时世沧桑。又如他的油画《夏日》、《午后》、《似水流年》这些作品,同样有着这样的成功表现。画中的人物同样在丰富的内涵中透着一种单纯美、高雅美,透着一种凛凛不可侵犯。他曾说:“我喜欢面对画面,一面思考,一面幻想,一面营造绘画的意境。”正是他的这种面对画面,这种思考和幻想、营造,使其创造出一幅幅成功的佳作。这是其辛勤劳作的成果,是其技巧成熟的必然,更是其精神和境界升华的必然。在他的笔下,虽然最终的成功往往取决于单纯和含蓄,但在这些单纯和含蓄中,却无不渗透着一种尊贵,一种高雅,一种本真。无论是职业女性,还是青春女孩;无论是普通学者,还是平民百姓,在人物的个性中,每每透着一种气质,虽然这些人物因人而异气质会有不尽相同的差异,有的尊贵,有的普通,有的典雅,有的随和,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精神是向上的、情感是纯真的、理想是美好的。这显然是作者精神境界和艺术境界使然,是作者情感思想、价值取向、学识教养和理想境界在作品中的真实体现。
著名美术评论家水天中六年前在评论刘孔喜的作品时就曾赞美说:“这是一种令人欣羡的艺术境界,它会孕育出静穆深沉的绘画作品;这也是一种令人欣羡的生活方式,它会净化一个现代人的心灵,使一个人处于‘心远地自偏’的人生境界。”在刘孔喜绘画艺术人生中匆匆掠影,我同样也有这样的感受。
追求个性,走向崇高,试图理想和完整地表达人性和自然之间完美结合这一永恒的主题,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出合乎时代气息的艺术语言和表达方式,融入民族审美情趣,走入生活,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发展和超越,使作品达到更高的境界,以充满对艺术崇高美的更高追求为目标和己任。我想,这就是我对刘孔喜绘画艺术人生的理解。
作为“北京写实画派”的代表人物,刘孔喜已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他当之无愧。但未来的路将更长、更艰辛,也必将更辉煌。在此,我为他深深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