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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天才的心相——刘巨德教授讲述忻东旺肖像艺术(下)

一个天才的心相——刘巨德教授讲述忻东旺肖像艺术(下)

时间: 2019-05-17 | 片长:00:36:17 | 来源: 亚博备用网址

天才就是这样,他的绘画一出手就有个人的眼光、个人的风格、个人的世界,及人文关怀的心境和情感。你看他的自画像,满脸忧愁,满心忧伤,他好像在体验痛,这是艺术家用生命体验生命悲悯柔软的表情。

——刘巨德·《一个天才的心相——忻东旺肖像艺术概述》

刘巨德教授

2018年6月28日晚,《忻东旺艺术作品展》学术主持,清华大学首批文科资深教授,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原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学术委员会主席刘巨德教授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讲述忻东旺的肖像艺术,在2个多小时的讲座中,刘巨德教授从中国写实油画的第四代传人忻东旺、忻东旺关于油画写实与写意的思考、忻东旺油画艺术的个性特征三个方面与观众分享他对忻东旺艺术作品的理解与感受。

亚博备用网址录制了本场讲座,并进行精心剪辑以飨读者。附刘巨德教授文章《一个天才的心相:怀念东旺》。

一个天才的心相:怀念东旺

文/刘巨德

艺术史上有不少艺术天才,常常因为忘我,艺术的燃烧过于旺盛,而燃烧了自己。正因为如此,天才的离世,让世人更加痛惜和怀念。

今年,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隆重地举办忻东旺教授作品展,象征着清华对东旺深情地怀念。正值狗年,纪念他,仿佛四季轰鸣着“旺!旺!旺!”的声响,发出对东旺无言的呼唤。

东旺在感知人生的磨难伤痛里,也感知着艺术生命形态的美妙和奥秘,其肖像艺术传神写意,突破了人们常规的美感,在中国意象美学的殿堂,弥足珍贵。

东旺给中国美术界留下了一个时代的肖像,那里深深地镌刻着时代的表情、国人的精神、东旺的乡愁。他验证了艺术的诞生,源于以生命抚慰生命、体验生命的人文关怀中。

东旺说:“我感受到民族的病痛,但我绝不传达绝望。”“我希望我的绘画有人文关怀的精神,我希望我的绘画具有民族的气质,我希望我的绘画具有当代文化的深度,我希望我的绘画有人类审美的教养。”

《自画像》33X23cm 2010年

一 

东旺执教于清华十几年,清华像他人生的春天,在此,他心灵自由自信、忘我沉迷,如得道之人,写生创作天马行空,无论数量、质量都成为了他一生绘画的高峰。令同行惊叹。

尤其他生前最后的两年,法由心生,在清华大胆变法。他在无名工匠传统壁画和陶俑的造型研究中,采撷东方神、韵之气,锐利地剔除了西洋光影明暗的刻画,思绪清晰地走向东方平面的线性韵律化虚空,语言表述从热衷实像转向意象,艺术终成由蛹化蝶之飞跃。可惜飞翔刚刚开始,生命不幸告别,令世人深深叹息。

近现代,中国多少画家,为油画能有自己民族的文化属性和品质,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

东旺作为青年艺术家,勇敢地走在了前列,他的作品有着揭开中国油画肖像艺术史新的一页的意义。

回首他作品的前前后后,你会感到他生命后期的绘画,已从凡界步入东方绘画的神界,实相生在了空相中。作品《古玩》是最好的例证。画中赤脸人和白脸人,东旺一见就惊喜,两个人满身洪荒气,如浪亦如电,一下把他撞击到黄土清泉泥土陶俑的世界中。他的直觉与想象迫不及待地走进了中国文化意象造型的语境,笔意、力势、线型、神韵,均以气行色,浑然书写而成。恍惚天工之妙,令人兴奋。

忻东旺教授(1963—2014)

东旺说:“我意不是要颠覆已有的学院写实体系,而是希望在西化的造型训练中,注入中国意象精神的基因,使中国的写实艺术身心健康,而营养品就是那些散落在中华大地的古代遗存。”

2004年,东旺作为清华大学引进的油画人才,在面试中,他没讲油画,却大讲汉唐陶俑、庙堂泥塑及法国现代雕塑之造型,从中论述人物表情形态的奇特和奥妙。尤其汉唐陶俑的神韵,人物浑然一体的气象,夸张变形的入情入理,形态的生机勃勃,为他洞察表现现代农民工形象,开启了意象的审美和造型路径。

他自学悟艺能力超群,他常说,他是画人物的“表情结构”和“心理比例”。显然这是反常合道的良知,由他深切体验至理而来,自然也是他对学院写实主义的“反判”,为美术界肖像艺术提出了新见解。

他注重人物面相表情的动势与身体姿态动势的整一性和绵延性。他画的每一个人,无论神情体貌,从大到小,都在他一丝不苟、环环相扣的掌控中,或者说自由的流淌中。他感到一切在不知不觉的起承转合中自然天成,犹如天助。每当他画完一个人,他自己都惊叹,没有丝毫计算,却全部恰如其分,这显然是天才绘画状态的表征。

《客》140X120cm 1996年

从艺术的角度看,象为道,属于意之荃。我们每一个人的形象,有情、有意、有气、有道,都处在非实亦非虚的生命律动中。律动道之行,生命之气象,处在幽深的变化运动中。

东旺用心灵听之以气,感应其动,内得其理,外得其象,领悟其道,率性而为,自然使肖像艺术妙趣横生。

他的艺术实践,曾由诸多名师点化,更在于他自己长期刻苦地自学、自悟和自化。他多次参加油画高研班,朝拜西洋油画经典,油画技艺锤炼日臻上乘。但他不满足于已有的技艺,更希望油画具有中国文化精神和品质,习古、化古而至远。实践证明东旺为中国写实油画增加了中国文化的自信,中国油画在中西文化互动与互补中前途光明。

二 

东旺生命的后期,他在自己工作室的墙上,用写生画了一幅《装修工》的大壁画,令人叫绝。看后,让人不由想到东旺十七岁时,也曾作为“装修工”在老乡家墙上,用油漆画炕围子画的心境。此壁画活像东旺在自己的墙上,画下自己精神漂泊的印象,那曾是他艺术起步的命运,满腹艺术理想。炕围子画大都是东旺模仿和挪用香烟盒、明信片或报刊等图片所画,但从笔意看,仍有他绘画的天性,属内在生命之所求。如孩儿扶墙傍壁而行,为奔走千里之始,迈出了第一步。

从中可以看到,他天生是个画家,天植艺术灵根,艺术生生不息是必然。那襁褓之艺,虽为谋生糊口而为,也是他艺术的路上蹒跚起步的脚印。这脚印里萌发着他绘画的天性,也盛满了他流浪的苦衷。

《远亲》160×150cm 1999年

他的家乡贫寒,唯有苦荞花、胡麻花、土豆花开放,耐寒、耐苦、耐旱,养育的东旺也天生一身耐寒、耐劳、耐忍、苦干的血性和山野的憨实劲。

看到东旺的初期油画,是在“第三届中国油画年展”和“首届中国油画学会展”上展出的《明天多云转晴》和《诚城》,一出手就自成一家。画中一群进城的农民工,站的站,躺的躺,坐的坐,望的望,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工作?等待希望?等待命运?东旺说:“前途未卜”。此情景东旺感同身受,早年他作为乡间小画匠,东寻西找,顶风冒雨,走街串巷,也曾等待,等待多云转晴,等待长大成人,等待机遇降临,等待艺术梦的理想成真……

人生都活在希望和等待中,虽然希望和等待各异,但等待的心理状态和表情似乎没什么不同。东旺用自己善良的心底诠释着,祈祷着,回忆着,画了那等待的流浪,像一片孤独,坐在苍凉的秋冬,饱含着他对民族命运的悲天悯人之情。

东旺感受到了民族的病痛,但他绝不表现和传达绝望。

《退休劳模》 80x65cm 2007年

东旺常常把农民工或拾荒者、流浪人引到教室,引到他的工作室,问寒问暖画他们。他说画他们“过瘾”。他喜爱欣赏、阅读农民工脸上的艰辛和受伤后留下的疤痕,包括汗臭发出的那悠悠温馨,他发自心底的爱。因此,他画的农民工从里到外都真真切切,活灵活现,刻骨铭心。

他曾面对农民工背着的铺盖卷写道:“这是多么亲切的味道,多么富有人性的味道,这味道中饱含着生命中最质朴的元素。”人生中的劳苦、伤痛、善良、坚韧其实是艺术的酵母和沃土,它会让艺术发酵到人性的最深处。他没有画悲剧,却处处有悲苦、荒寒和伤痛,那是他天生的艺术的美感,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苦涩毋甜腻。

东旺出身于农民,他与农民工有着同气、同根、同乡的缘分。画他们就像画自己的记忆、经历、身世和生命,他很享受咀嚼这一切与自己相连的苦涩味道。这里有故乡给他的悲情底色、夙愿、血气、豪情、伤感等,也有时代的温度和表情。

看东旺的自画像就会明白,他脸上一片忧愁,紧锁的眉头,包裹着他忧郁、倔强、孤独而辛酸的心。这是大家在现实中从未看到的东旺,却真实地闪现在东旺心跳的自画像中。

《消夏》 210X280cm 2009年

东旺说:“我画画,犹如谈心。”意在相互倾诉、理解、温暖和照亮。尤其是对陌生的民工,中间会有相当多的对话沟通。唯此刻,东旺慈祥的目光才会真正穿越模特儿刹那的内心,把模特儿从大到小的每个细节尽收笔底。东旺称此为采集微表情和活细泡,全靠意念感应。不徒写其貌,而在肖其品,精其思,传其神。

东旺的肖像画,入骨三分,尽显他天才的灵魂感应。个个形象折射着他心灵的投影,艺术的生命就是某种相互映照的结果,如圆球凸透镜,每一个反射着另一个。

三 

不少人惊叹,东旺画的人物,既变形又写实,写实与变形契合无垠,浑然为一。好像那是中国学院写实主义从未发生的情景,独一无二,到处闪烁着他内心的底色和灵魂。

东旺画的人物,个个矮小,腰短,腿短,胳膊短,手脚大,脸盘歪。即使一位高个子壮汉,在他画里也会被全身竖向压缩,致使形体膨胀而张力无穷。

《威武》 180X110cm 2012年

我亲眼看到他把一位瘦高的站立女青年裸体,压缩画成体态丰腴的裸女,致使女青年的特征全部被他强化、活力化。这是他作画的习惯,也是他心灵的节奏和快感,他自己称“心理比例”,有着自己内心慈悲苍凉底色的力量。

有一次他夫人张宏芳讲:“我怀疑是画布小的原因,给他一块大画布试试。结果仍然是一样。”这说明东旺的眼光、习性和别人天然不同,那变形不是他主观理性所为,而是天生的习性所致,本能率性而为。

如同米开朗基罗笔下的人物,无论男女,形体均粗腰阔背,或像上帝和奴隶的化身,有雷霆万钧之力凝于一瞬。那是米开朗基罗心理的力,米开朗基罗世界里的人。

东旺生长在北方贫寒的高原上,那里所有的植物、动物、人物都为了耐寒冷、耐贫瘠而生长的低矮敦厚。看他家乡的蒙古马,头大身矮腿短粗;看他家乡里的人,土浑浑的面孔,变形的身躯,矮短的腿,都是天地的造化。东旺审美的种子早已在童年由环境播入天性。

《团队》 350x300cm 2013年

东旺求艺至诚至真、至高至远,作画极为珍惜自我心理感应。他心照万象,万象由心。因而他笔下的人物都闪烁着他一气贯通的神明。

面对模特儿,常人在“看”,在“望”,东旺在“照”,这是天才艺术家真正的才能,也是中国传统艺术仰天俯地的大法和神通。物我、彼此相互映照,血肉相连,无分别。农民工的人性光芒照亮了东旺,东旺的艺术也照亮农民工的生命场。

一道无边无际的生命场,绵延着新时代农民工的表情和血性。东旺画他们的心跳、画他们背着故乡的灯火漂泊大地,画他们火红的脸膛上挂着腼腆的自卑和微笑,画他们忍受伤痛的骨气在啸傲,画他们喝过苦水的眼神茫然自尊而坚韧。他们矮短的身躯伸出压跛了的手脚,歪歪扭扭,他们流过眼泪的胸膛闪烁着青春的美丽和吉兆……他们仿佛都带着东旺的灵魂,夜守扶桑,等待晴天,等待日出,等待希望。

艺术家所以称为艺术家,在于他心灵中有双非凡的慧眼,和一个超越人寰的世界。他们常从变形和虚幻的镜子中看世界,那个世界充满了艺术家的灵光和血气,变形又写实,写实又变形。

包括古典艺术大师安格尔的作品,他作为写实主义学院的院长,他笔下的人物,也没有一个人物不夸张变形。变形和写实在艺术家心里,无是非,无界域,或隐或显均存在。那是另一个超越人寰的精神世界,那是天才艺术家们的心相、智慧和特征。现实世界中的实相,随着时间而生灭,艺术家的心相将永生,东旺的艺术世界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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