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色的郎郎”中国美术馆展览现场
文_颜榴
八月张郎郎先生在中国美术馆画展的最后一天,我步入展厅,见孩童欢笑,成人落泪,这样的画展可是少见。身边奔跑着的小朋友不时跟大人说,我喜欢这一张!却又有白发女士在某幅画前站立良久,潸然泪下。儿童的欢愉与成人的感喟融合在一个场域,各自快乐,各自伤感,不相碍。
“原色的郎郎”中国美术馆展览现场
左侧有一排人物画较为吸睛,其中有导演姜文、作家王朔、画家陈丹青、摇滚歌手崔健等为大众熟知的文艺界名流,仅凭简练的线条和简洁的色彩,大腕们个个神似,忆起作品与其面孔的对位,忍俊不禁。还有几位我们不熟知的画家的朋友,如清纯的巴斯蒂,俊朗的鲍里斯,斟酒自醉的海默、798元老之一黄锐,也是各有各的神采,各有各的故事。
张郎郎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2023 布面油画
张郎郎 《一无所有》 2023 布面油画
是的,张郎郎画作的背后有故事,有很多故事,这在展品的介绍里时有提示。郎郎是一位作家,其文其故事一定精彩。不过我还是习惯先看画,多看一会儿画,因为郎郎的画可以看很久,它的画面不像冷军画的少女所穿毛衫与牛仔布的那种逼真肌理,但就是可以看很久,为什么呢?
这里有一种由线条和色彩构建的神思浩荡,任由你的视野在西方现代派名家作风中游骋,看到毕加索、马蒂斯、鲁奥更多,感到立体主义潜行的筋骨,野兽派张扬的皮毛等等。
这里将中国文人的刚健风骨与阴柔气质熔炼,常玉伴着早年的赵无极,齐白石带着林风眠,悄悄来到你的身边。
这里有一所乐园,一如画家所言,唤作“猫乡”,是郎郎构建的图像乐园。
“猫乡比人乡安宁,猫话少,多沉静。猫猫之间互动简单,人又难猜到猫在愣神时想什么,也猜不到猫为何突然飞奔?于是猫乡似仙乡,虚无缥缈,自静安逸。或许某日有空去猫乡一游,妙不可言。”
张郎郎《猫乡飘逸》2018 布面油画
朗朗笔下的猫,一众在迷宫里藏着玩耍,又或者如忠犬般守候在青丝女子旁,随灼灼葵花静放,于杏花春影里听吹笛,听人类唱歌就开心,从手风琴的音符里幻化出来,在月色下亦有心事。亦或狂啃书本,甚至挑灯夜读,时不时思量天地玄黄之类的大道理,得来结论是万般皆空。
张郎郎 《迷宫藏猫》2023 布面油画
张郎郎 《静静葵花》2017 布面油画
张郎郎 《天地玄黄》2018 布面油画
郎郎的猫乡,无毕加索的刻毒与巴尔蒂斯的诡异,少常玉的孤寂,近夏加尔的缥缈,与人乡亲近,还幽默自洽。
与猫同样迷人的还有画家笔下的女人,她们永远年轻,全都明眸,无不清新,你无需了解她们姓甚名谁,却几乎知晓每一个面庞后面都有一位真实的美丽女子,藏着不凡人生,经历几多风霜,却依然呈现青春与欢颜。
张郎郎 《印象》2016 布面油画
画家笔下的男人,色调沉重了不少,如好汉有泪有时不弹也得弹,思念女儿到极致的海默,以及画家的自画像,其深沉刚毅饱含着岁月的重量。
张郎郎 《好汉有泪不轻弹有时不弹也得弹》2011 布面油画
红与黑,绿与红,黄与蓝,橙与绿……背景一半是红一半是绿,面颊一半是绿一半是红,有如他最喜欢的王朔小说《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看似几个大色块(引得小朋友纷纷在现场画起来),但决非随意与容易。画家近年来使用了明度较高的纯色,对比他早年的作品,画面提亮了许多,其经营位置的能力不输于许多技术熟练的职业画家,但迁想妙得的诗意却只能来自他的天赋、修养与人生历练的豁达。所谓“原色的郎郎”,原色,既是画面色彩之纯度,也是画家人格底色之强度。
接下来的问题是,在无论东西方具象绘画早已衰微的今天,在我们每日接收无数动态影像冲击的当下,泛滥的图像(包括许多戴着“艺术”帽子的东西)很多时候几乎成为一种纷扰,让人避之不及,为什么一见郎郎的画作却能感到眼前一亮并且安静下来呢?答案其实已在其中的一幅画揭晓——《心中自有莲花》是画家的追求,也是其画作蓄藏的能量之源,画家心中的莲花既是自有的,也是修来的。因而此刻我看到的是喜悦,是光明,是纯净的湖水中有莲花绽放。
张郎郎 《心中自有莲花》2014 布面油画
虽然看郎郎的画作有限,但好艺术的共通之处,就在于它能瞬间打开某一个通道,拨动心灵隐秘的琴弦,这又印证了他的那幅《心儿在歌唱》。并且,如果你看画足够多,就愈加可以相信,人类精神的力量就是这么强悍,它居然可以斩断岁月的荆棘,剪除尘世的鸡毛,带你飞升,去向清明喜悦之地。
(作者系北京市文联签约评论家)
张郎郎 《心儿在歌唱》 2018 布面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