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强访谈
2002.4.15下午3:00雁塔路文宝斋四楼
访谈对象:傅强
访谈人:石头
访谈时间: 2002.4.15下午3:00
访谈地点:文宝斋四楼傅强办公室
傅:考美院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些有社会经历的人,所以过去学生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届和第二届学生年龄差距悬殊,第一届经历也都不太一样。向我们这些当时在学校搞现代艺术的差不多都是一个年龄层的,再一个都是有共同经历的这些人,在学校的那一套教学方式,然后就书上说的那样出几本画册,实际上20本画册是文艺复兴后期到印象派之后多多少少出了些画册呀,版画呀这些东西。所以这些学生当时在学校也是不断的企图在绘画领域进行一点探索。这个展览没办以前,我们几个在学校不管是上素描课上色彩课,基本上每个人都在不断琢磨,他们的经历不一样,年龄也大小不一样,很多人过去在社会上从事这个,当美工呀,还有的就是从美院出来的有一点美术基础的,像我过去就在公司里画主席像(毛主席),一个月画几张主席像,后来考到美院,那到也不是说从意识上要反对这什么,或只是一定要跟谁去争论啥,还是想通过这个不同表现手法能够更多的把一些自己的感受,包括技法上更多的了解一些东西,所以咱们跟星星画展的最大区别在于“星星画展”多少有些政治痕迹,属于中国文革以后在那个年代里边,整个民族都经历了精神上的洗劫,精神上的创伤,多少表现出一些政治伤痕那些东西,就像他们说的,咱们主要进行的是一些纯的艺术探索。当时学校比较传统,从教学体系上它也没有新的东西,所以学生就通过自己有限的资料,包括自己的想法去进行一些摸索和探索。因为当时是八十年代的时候,不管是在校这些做现代艺术的学生,还是整个中国美术届,也有一大批这种人也在觉醒,也在做这种尝试。当时咱们之所以能有这个想法去搞这样一个展览,也是受到全国各地,不管是明着展还是暗着展,还是同行之间走访观摩的都有这种趋势,咱们也是跟着这种大势走。从70年代到80年代初,可以说中国从这个“文艺复兴”到“现代派”短短几年时间把所有的这些风格、流派、技法都轮番过了一遍,人那个时候处在饥渴状态,但是,饥渴状态那些东西来势比较凶猛,各种流派因为在国外相对成熟了。所以通过各种媒体介绍它不会按照一个二个时代介绍,可能在一瞬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有轰炸进来。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当时大家就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这些东西弄完后搞一个展览,也扩大一下影响,同时也能联络一些同行朋友,造一造势。
石:这个展览最初的想法是谁先有的?
傅:因为过去在学校,我们工艺班在学校是最活跃的一个班,虽然听起来是工艺班美术那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搞绘画基础,再加上过去咱们的工艺都比较简单,象包装呀,设计呀,招贴呀很简单没什么创意和构思。所以我们几个平常出去写生或专业课学习好像就已经形成一个小团体,那阵课程也比较少,闲的时间比较多,大家又有这个心劲,平时出去画个写生呀,探索着搞个创作呀。
石:当时都有谁?
傅:当时我们班里这些人象我,刘小棣、张雨方、马骅,近一点的就这几个人,雕塑班李小明活跃一些。刚开始弄就是大家还没有啥目的时候还都比较散,就是除了一个班一个班外还没有构成一个圈子。
石:郭线庐当时比您低?
傅;郭线庐跟我一个班,郭线庐平时在学校是好学生,各门专业课却完成的比较好。线庐当时画展是参加了,但平时的专业学探讨参加的不是很多,我们几个平时就“占据”了一个素描教室,没事干就画画、喝酒、聊天,时间长了就搞了一些作品,搞了些作品就说搞了个展览,当时整个国家那种状态,这种画展呀还不允许。当时展览条件也比较差,过去除了有组织的像美协呀,群众艺术馆这些地方去组织个展览,要么就是大的工矿企业自己的职工搞的美术展览,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展览场所。我们几个有了这种想法后,平常跟小明雕塑班我们都在一个小院,除了画画平时生活大家都在一个大宿舍里,来往也比较密切,未就构思这个事情,后来小明就把我们的意图给邵老师讲了,因为当时邵老师在学校里头讲一些课比较受学生欢迎,的确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给学生很大启发,所以在老师里边跟邵老师不管在感情上,课堂呀都跑的比较近一些,当时把这想法说了以后,邵老师也挺支持的,邵老师说有一个同学叫个翟基厚在兴庆公园是个美工,兴庆公园有一块地方可以提供给学生搞展览,当时我们一听高兴的很。因为当时压根就不知道李小明串了这么多诗人朋友,开始一说有一块展览地了,大家感觉劲头就足了,有一个目标起码有一个展示场所,就开始正规的筹备展览作品开始画画,翟基厚可能也到学校看过学生的作品,看完后,作为翟基厚来讲他是过去老美学院的学生,不管是从关念上,技法上是比较传统一些,所以他看了这些学生作品可能对他也是一种刺激,认为这些作品一反常态可能会对展出效果对他个人造成不太好的影响,本来都说好了,说好了大家的作品了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后来翟基厚那边就黄了。后来没办法又找地方。李小明那天回来说别人给找了个环城西路群众艺术馆或工人俱乐部,说那有个地方,当时这些作品都已筹备的差不多,在这个作品筹备过程中,象张光荣呀都经常来美院玩,玩玩在大家在一块听听觉得都趣味相投吧,光荣过去也准备考美院,最后又上了外语学院。有一次光荣就说他们学校接待了一个美国的搞美术评论的作家说他一个兄长孔长安当翻译,那天我们几个兴奋的很,说把这家伙见一下,当时说的这个美国的女作家要来西安美院,因为她是搞美术的,到西安美院来访问,我们就说把这家伙见见,看看咋能把咱们这些东西通过她能、、、、、、,那个时候通过她能报道一下或者咋一下。我记着有一次下午我、李小明,刘小棣,最后还有张雨方,过去美院不是有老的57路车,那一天雪特别大,我们几个就从美院开始坐车,坐车坐到韦曲一过上那个大坡后,好象车上只有5、6个人,俺几个坐在车上我就看那个雪呀,那车不是行(横)着往前走象是火箭一样往前(上)窜,竖着上。后来到外院光荣就在那等着,我们就到孔长安他家去,当时孔长安他爸、妈都在,老两口挺热情的看着学生,就和孔长安聊。实际上说是一种无意识也是一种有意识,小小的预谋。先把孔长安问了一下到那去,过去的外事活动都是安排好的,要跟学校座谈,要到你们陈列室看,后来我们几个一想,陈列室就在素描院,当时就在那就下来他作品连夜布置到教室里,因为他们明天去,等那个美国人来看的时候把陈列室看完走出来,咱们把教室门一打开,让她假装无意识发现这还有好多学生的作品(笑)。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就回来了,回来后,当时我们那里什么都布置完了就在那歇着,刚好那时候陈启南到英国去才回来,老头去了一趟英国出一趟差脑子也比较兴奋,也接受好多东西,而且给大家在全校学生的大会上慷慨激昂地说了一下英国见闻,当时也是才出国回来以后讲啥老师,学生听起来都比较新鲜劲头比较足,后来我、刘小棣、李小明俺三个就到陈启南的房子去,把画布置完以后到陈启南房子去、给陈启南讲听陈院长讲一讲英国见闻,老头当时刚从英国回来的热火劲还在,很激动的给我们咋了一阵子,后来我们就把我们的小意图给陈启南说,陈院长咱们学校也要把这个各种技法呀,接受一些新的东西,我们在下边搞一些业余的探索很不成熟,请院长去看一看,那天晚上直接谈完了就让陈启南到我们素描院看去了。当时把素描院教室门一打开,陈启南也很震惊搞不清就在眼皮底下学生搞这么多作品,看完后陈启南说不错,挺好。后来俺几个就说搞的这是不是和咱们现在搞的包括一些和创作的内容和立意有冲突的地方,别人都接受不了。这没什么,这是一种探索。这给咱就吃了定心丸了。晚上我记得已经都很晚期了还喝酒呢,明天这人就来了。还有一点小兴奋。第二天一大早,大概就有个十点多吧,孔长家就带着那美国人来了,一切都按程序学校接待呀陈列室观摩呀,等克恩出来后我们就把素描教室打开,因为当时陪同的有院长呀系主任呀很多老师,老师当时看那情景实际上当时那美国人拿着相机在花啦花啦一直拍,也顾不上和谁说话,老师当时没有集中的看到过这么多作品,很多老师可以说傻眼了。后来这个事就完了,过去了。不管老师认为是个意外吗。这个活动就算完了,完了后到中午,那学生食堂里边炸了锅一样,就议论这个事情。实际上我们当时也没有考虑到这种事情会给大家带来的这种不利面在那里,或是对谁产生一些迫害,或者是后来把那一个人关起来,当然最后抓一些人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画了画了或干啥了,就是说把这都做为一个事都给你兜出来。后来就是这边都说好工人俱乐部可以展出,俺们就租了一个东风三轮车,当时好象把画什么装完后就没什么空间,我就平着跟画平行的那空里钻着。刘小棣和李小明好像是先去的。还有谁?马骅先去的。到那以后,画都没没进去,那里(工人俱乐部)就说谈的不行,你们这画在这这展不成,这影响太大了。当时我们几个傻了,这它妈这么难的。后来就问我怎弄。你不是在美协么,又认识人么,已经都下午了。俺几个都没办法,就硬着头皮,因为知道到美协去肯定是个死,美协没人同意你去弄这个事情,结果到美协后,陈茄咏是美协的秘书长还是什么,管这个展览,到这个美协小院门口,我就跟陈茄咏就说我们学生想在美协在东大街的展览馆展示一下。来后陈茄咏就讲在美协展览就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批文呀什么的,大至上问了一下什么样的作品,后来我们也把这个作品给与给他描述了一下,陈茄咏说那不错呀,你这起码是给咱陕西美术这潭死水里扔了块石头。这是陈老先生的原话。说美协展不成我给你们推荐个地方,青年会那有几间房子,你们到那碰一碰,我们几个一听撒腿就往那儿跑。到那儿后,有两个老师老太太,我记得其中有一个老太太胖胖的有五十来岁了,看起来很慈祥,一看我们这学生蓬头垢面的样子也疲劳的,可能天都快黑了五六点钟。说是这我们要收费呢,就是卖的门票当时我记得是他们全收还是大家一人一半,可能一人一半。实际上当时的门票只有五分钱,我们热着只要这个东西能展出就已经成功了。啥门票不门票的卖多少钱都是次要的,虽然学生也不是很富裕,但是那一阵第一目的跟那个迫切性不是在那个门票上,后来那个老太太就去给她们的头头一汇报,实际上也是很偶然的,那头连画看都不看,啥都不问,就是说你只要答应一个条件这门票咱是分成还是他收钱的就可以了。当时是同意了呀。高兴的很,就连夜把画往那一卸,然后我就赶回来,赶回来干啥呢。买了一刀素描纸,整开的素描纸,就开始制作海报,刻海报包括印刷都是我在我们的素描教室弄的。在那儿弄完了以后,把东西又拿到西安来,第二天晚上吧,当时白天贴害怕太明显太张扬,晚上贴完都到1点多还是3点多。反正是很晚了,就是以青年会为中心向钟楼,到钟楼向四个边辐射,能贴到的电线杆基本上都贴了。(笑)实际上开幕那天===了几个人,我们几个都回去上课了,上课去后那边就纷纷扬扬的传过来消息。这个展览是空前轰动,几乎是什么样的人都去看,后来美院组织了一次还是二次派了两个大轿车,把老师组织到展览会上参观,实际上作为美院来说,有的老师持的意见不一样,但是学校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这些东西是不能成立的或者是坚决把这东西扼杀了,美院实际上从专业这个角度和从艺术探讨这个角度给予了一定的支持。因为后来有些学生抓的抓弄的弄到美院去了解,包括展览公安局就把那个地方作为一个重点到学校了解,我听说学校还给了一些很公正的话,作为一种学术探讨,再加上我们的作品没有明显的那种反社会主义倾向,虽然有些抽象的东西大家看不懂弄不明白,但是没有直截了当像星星画展的作品那样暴露出来那种冲突。因为展览场地去的人太多,咱们当时也没有请讲解员,也没有请服务生就学生自己在那去招呼。就象川讲的很多诗人过去都在工厂当学徒当轻工。时间比较多,过去的大工厂比较松散,他们时间比较多在那儿呆的时间长一些,象我们在学校上课不能旷课太多。当时展览搞起来以后,各大院校首先是交大、西工大各个大学机械学院、纺院还有师大都组织学生去参观,真是有一种小时候文化革命初期大辩论的那个感觉,那阵还要什么讲解员,互相之间就开始争持开了。(笑)场面是很热闹,不过记着展览没有18天,不是很长的就结束了。当时也不是说大家没有劲头把这个东西持续下去,就象我刚说的,学生都在学校他有一个特定的环境,有那样一个机会把一帮人都聚在一起,然后你每个学生最终要面临分配,分配以后有些人还可能还有些热劲,有些人因为各个方面的原因就不在弄了,再一个就是作为一种探索吧,后来大量的国外更现代的,更超前的各式各样的一些作品冲进来后,咱们有些尝试从形式上讲慢慢就显得退色了过时了,你说它作为一个艺术作品的永恒性也罢还是什么,作为一种形式,那个时候就像中国人现在一样,吃海鲜的吃川菜的,各种各样菜吃完了现在就成了家常菜了,什么叫家常菜就是东西南北菜你觉得想吃啥就给你弄啥,现在就变成这种口味了。当然这个比喻是比较低俗,但是当时人那种政治上饥渴的状态物质上饥渴的状态,大家就需要这种东西,而且来了以后,马上社会经济的发展造成了这些人有一定的占有欲了,他就把这些东西很快的都要过一遍,对吧,现在的卡拉OK就不是很热闹,前几年跳舞最后到卡拉OK都红火得很。后来这些同学都陆陆续续都分配了,有些人还在坚持画一画,弄一弄,但是是象这种有组织的已经不再可能了。我想这个活动他也就是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包括那一批特定的人所有的经历,后来到了85、86年那大家都工作了,86年当时美协也大胆的搞了一个叫:老中青,我的理解是虽然从名字上做了这么一个细的划分,实际上是认可了这些各种各样的探索,从国家的一个专业美术机构能拿出一个姿态来和这样一种行为。86年老中青展览里还分了几个老年人叫什么展,中年人叫什么展,青年人叫什么展,青年人叫个生生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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